我走進蘇格蘭警場我老爹的辦公室里,泰文勒正在結束他那顯然是令他苦惱的故事。
「就這樣,」他正在說著,「我費盡了心思套他們的話——結果我得到什麼──什麼都沒有!沒有找出動機。沒有人缺錢用。而我們唯一得到對那太太和她那年輕小夥子不利的證詞是,她幫他倒咖啡時她眉目傳情!」
「得了吧,泰文勒,」我說。「我能替你報告得好一點點。」
「你能,你能嗎?好吧,查理先生,你查出了什麼?」
我坐下來,點了根煙,躺在椅子上,說了出來。
「羅傑·里奧奈茲和他太太計畫下星期二出國去。羅傑在他父親去世的那天跟他有過一次狂風暴雨般的會談。老里奧奈茲查出了差錯,羅傑承認他自己的過失。」
泰文勒臉色發紫。
「你從什麼鬼地方知道這些的?」他問道。「如果你是從僕人那裡問到的——」
「我不是從僕人那裡問到的,」我說,「我是從一個私人調查員那裡知道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
「而且我必須說,根據最佳偵探故事的規範,他,或她──或者也許我最好說是『它』──把警方打得一敗塗地!」
「同時我認為,」我繼續說,「我的這位私家偵探還藏了幾手沒露出來。」
泰文勒開嘴巴,又合起來。他有太多的問題要問,一時不知從何問起。
「羅傑!」他說。「這麼說是羅傑有問題嘍?」
我回答得有點勉強。我喜歡羅傑·里奧奈茲。想起他那舒適怡人的房間,他那友善迷人的態度,我不喜歡讓正義的矛頭指向他。當然,喬瑟芬的情報可能是不可靠的,不過我並不真的這樣想。
「這麼說是那小鬼告訴你的?」泰文勒說。「她好象對那屋子裡的每一件事情都很清楚。」
「孩子通常都是這樣的。」我父親冷淡地說。
這項情報,如果是正確的,便改變了整個情勢。如果羅傑,如同喬瑟芬所提示的,「侵佔」了聯合筵席包辦公司的錢財,而且如果那個老人發現了,那麼他勢必得封住老里奧奈茲的口,在事情爆發之前離開英格蘭。也許羅傑該接受法律的制裁。
我們一致同意立即採取行動調查聯合筵席包辦公司。
「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一定非同小可,」我父親說。「牽連到數百萬英鎊。」
「如果公司真是陷入了困境,那麼我們就找對人了,」泰文勒說。「他父親把羅傑找去。羅傑崩潰、招供。布蘭達·里奧奈茲出去看電影。羅傑只要離開他父親房間,走進浴室,把一瓶胰島素倒掉,換成強烈的伊色林藥水就成了。或者可能是他太太這樣做。她那天回家之後去過那裡──說她是去那裡拿回羅傑留在那裡的一支煙斗。但是她可能在布蘭達回家幫他注射之前把葯掉包。她相當冷靜,做得出這種事來。」
我點點頭。「是的,我猜她就是實際下手的人。她夠冷靜的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而且我不認為羅傑·里奧奈茲會想到採取下毒的手段──將胰島素掉包這種把戲有點女性的味道。」
「多的是男性下毒者,」我父親冷淡地說。
「噢,我知道,長官,」泰文勒說。「我怎麼會不知道!」他感觸良深地加上一句。
「不過我還是不認為羅傑是那種人。」
「普瑞查德跟他一樣,」我老爹提醒他,「卻是個乾淨利落的下毒者。」
「我們姑且就認為是他們一起下的手吧。」
「頗有馬克白夫人的味道,」我父親在泰文勒離去之後說。「她給你的感覺是不是這樣,查理?」
我的眼前浮現了那站在儉樸的房間窗口有點高雅的身影。
「不怎麼象,」我說。「馬克白夫人基本上是個貪婪的女人。我不認為克里夢西·里奧奈茲是。我不認為她想要或是關心財物。」
「但是她可能非常關心她丈夫的安全吧?」
「這,是的。而且她當然可能──哦,殘酷無情。」
我抬起頭看到老爹在注視著我。
「你在想什麼,查理?」
我當時並沒有告訴他。
第二天我被召去,發現泰文勒和我父親在一起。
泰文勒顯得心情愉快,有點興奮。
「聯合筵席包辦公司危機重重。」我父親說。
「隨時都可能破產倒閉。」泰文勒說。
「我昨晚看過他們的股票大幅下跌,」我說。「不過,好象今天早上又恢複了。」
「我們得非常小心進行,」泰文勒說。「不要單刀直人,不要引起恐慌──或是嚇著了我們那位要捲款而逃的紳士。不過我們得到了某些私人情報,而且這些情報相當確實,聯合筵席包辦公司瀕臨破產的邊緣,不可能負擔得起應付票據和債務。事實是看來好象長年經營管理不善。」
「羅傑·里奧奈茲經營不善?」
「是的。他有最高經營權,你知道。」
「而且他侵佔公款——」
「不,」泰文勒說。「我們不認為他侵佔公款。說得露骨一點,我們認為他也許是個兇手,但是卻不是個騙徒。坦白說,他只是個──傻瓜,他好象毫無判斷能力,該守住的時候他卻猛衝出去──該放膽衝出去時,他卻又猶豫、退縮。他是那種最最不該賦與經營大權的人,他是個信任別人的傢伙,但是他信任錯人了。他隨時都在做錯事。」
「是有這種人,」我父親說。「而且他們並不真的那麼笨。他們只是不會看人,如此而且。而且他們在不該熱心的時候熱心。」
「象這種人根本就不應該從商。」泰文勒說。
「也許他並不想從商,」我父親說,「只是不巧他是亞瑞士泰德·里奧奈茲的兒子,由不得他。」
「公司在老頭子交給他之時業務蒸蒸日上。那應該是個大金礦!讓人覺得他只要舒舒服服地坐在董事長寶座上,財源就會自然滾滾而來。」
「不,」我父親搖搖頭。「沒有這種舒服的事。總是要下一些決定──辭掉某人──聘用某人──經營方針的一些小問題等等。而對羅傑·里奧奈茲來說,他的決定似乎總是下錯了。」
「不錯,」泰文勒說。「第一,他是個忠誠的傢伙。他把一些不中用的傢伙都留下來了──就只因為他對他們有感情——或是因為他們在公司里待很久了。再來是他有時候有些很不切實際的點子,而且堅持不惜花費巨資去嘗試這些點子。」
「可是,不會因此被判刑吧?」我父親說。
「不會因此被起訴判刑。」
「那麼為什麼要謀殺?」我問道。
「他也許是個傻瓜而不是個惡棍,」泰文勒說。「但是結果還是一樣──或差不多一樣。唯一能挽救聯合筵席包辦公司使免於倒閉的是一筆巨額的錢」(他看了一下筆記本)「最晚要在下星期三之前籌到。」
「象他將繼承,或他自認為他能從他父親那裡繼承到的一樣的數目?」
「正是。」
「但是,他沒有辦法繼承到那個數目的現金。」
「不錯。但是他可以貸款,還是等於拿到那個數目的現金一樣。」
老爹點點頭。
「直接去找老頭子求他幫忙不是更簡單嗎?」他提示。
「我想他是這樣做了,」泰文勒說。「我想這正是那個小鬼偷聽到的。我想,那個老小子大概一口拒絕再浪費任何錢在已經壞了底的事業上。他會這樣做的,你知道。」
我想泰文勒說的沒錯。亞瑞士泰德·里奧奈茲就曾拒絕贊助瑪格達的戲劇演出──他說那種戲不會賣座。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正確。他是對他家人出手大方,但他可不是一個會把錢浪費在不賺錢的事業上的人。聯合筵席包辦公司缺了數萬鎊,甚或數十萬鎊的周轉金。他一口拒絕了,羅傑唯一能免於破產的路便是讓他父親死。
嗯,當然是有動機沒錯。
我父親看了看錶。
「我已經要他到這裡來,」他說。「現在他隨時都會到了。」
「羅傑?」
「是的。」
「叫他來自投羅網?」我喃喃說。
泰文勒有點驚愕地看著我。
「我們當然會給他適當的警告,」他嚴肅地說。
舞台已經準備好,速記員就位,等著好戲上演。不久,對講機響起。幾分鐘之後,羅傑·里奧奈茲走了進來。
他急切地走過來──有點笨手笨腳的──絆倒了一張椅子。我如同以前一樣,見到他就想起了一隻友善的大狗。同時我相當確定,他不是那個實際動手把胰島素換成伊色林的人。他會把藥瓶打破,把藥水弄翻了,或是怎麼啦,把整個行動搞得亂七八糟。不,不是他,是克里夢西,我斷定,是克里夢西動的手,雖然羅傑暗中參與這項行動。
他匆匆說道:
「你想要見我?你已經查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