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7章 學者官員

巨炮!

鐵甲!

對於朱國強來說,他當然不知道,自己的一個偶然之舉會在乾聖二十二年創造出什麼,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大明的時代早在幾十年前,隨著蒸汽機的發明,就掀開了序幕。

現在,鐵甲也好,巨炮也罷,不過只是恰逢其會而已。

畢竟,在過去的二十年間,大明的學者們一直在努力的學習著、吸收著來自己另一個世界的知識,那些清末翻譯的書籍或許沒有改變滿清的命運,但是卻在大明掀起了一場工業革命。

在過去的二十年間,僅只是南北國子監就畢業了超過十五萬人,儘管他們在來到國子監之前,除了儒家經典之外,對數學、博物等自然科學,只是打下了一個簡單的基礎。但是在國子監,他們無論是在各個學科,那怕就是儒科以及法政,也必須學習傳自於西洋的自然科學以及社會科學著作。

儘管二十二年來,大明的科舉依然進行,但是通過在鄉村的社學以及縣學、府學設立數學、博物等學科的滲透,加之乾聖后,每個縣城都需要設立圖書館,圖書館內有「同文館」翻譯西洋的自然科學著作以及社會科學著作,讓大明的讀書人早就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形成了一個遍布大明各個階層的「新學」群體。他們甚至早就取代了的傳統士人。

其實,傳統士人同樣不排斥新學,就像身為輔臣的張秉文、方以智他們,都或多或少的研究過西學。尤其是方以智,不僅僅是內閣輔臣,他同樣還是頗有名望的學者,在新學上的造詣,絕不遜於國子監里的教授,甚至他本身還是南京國子監的客座教授。

但凡有閑暇時間,方以智都會到國子監授課或者旁邊,研究學問。

和往常一樣,今天方以智特意抽時間去了國子監,原因無他,今天是「啟明星號」的船長孫子壯等人舉行講作的日子。

乾聖二十二年三月里的大明,除了孫子壯、雲山等人的環球航行外,這個月,大前並沒有什麼新鮮事。儘管他們環球航行沒有在大明民間引起太大的轟動,但是卻在學術界引起了轟動,作為大明第一個完成環球航行的人,他們的航行理所當然的引起了學者們的注意,而國子監則是大明的最高學府,雲集著大明最優秀的學者。

他們在那裡講的是什麼?

是《山海經》!

是先人踏遍世界的「證據」。

今天方以智的車上,不僅有他的兒子,還有他的女婿。

「老師,您真的相信華夏先民早在幾千年前就已經發現世界了嗎?」

朱勝武問道。

「你覺得呢?」

方以智笑問道。

「如果華夏先民就可以抵達美洲,發現亞馬遜女人國,那為什麼,先民的造船技術沒有流傳下來?」

朱盛武皺眉說道。

朱盛武是是阿德里安娜·奎娜夫人,也就是莫尼卡昭儀的母親,他的父親是誰?在大明這絕對是個秘密,名子就暴露了他的身份。

皇家秘事,誰人敢言?

作為混血兒,他有著明顯的異族特徵,雖然外型極為帥氣,但受限於身份,難免受到些許歧視。這種歧視平時不顯,談婚論嫁卻表現出來,大明的士宦勛臣家都不願意把女兒嫁給朱盛武。那怕是奎娜夫人是身家過數百萬的豪富。

但是,五年前,方以智卻把小女兒嫁給了朱盛武,雖然是侍妾所出,可方以智對朱盛武卻一直極為看重,他們不僅是翁婿,同樣也是師生。

「這重要嗎?」

方以智笑道。

「重要的是我們比歐洲人早到那裡,如此也就足夠了。」

「可……老師不是常說,做學問要實是求是嗎?」

「做學問是要實是求是,可學問不是一成不變,『先民發現世界』的說法,幾十年前沒,現在也只是假設,做學問不就是要大膽的假設嗎?今天的演講,不過只是一場演講,其實,為師對外面的世界倒是好奇的很,只可惜身不由已啊。」

方以智頗為無奈地嘆道。

後世很多人只知道方以智是大明遺民,看到了他對大明的忠誠,但卻大都忽視了的他的另一個身份——科學家的身份,相比他在文學上造詣,他在學術上的造詣更深,他著有百科性質的《物理小識》和《通雅》,涵蓋天文、物理、哲學、醫學、地理等各方面的知識。結合西方天文學,方以智研究過地心說、九重天說、星宿、歲差等天問問題,修正了傳教士對太陽大小和日地距離的看法。曾根據金星的相位變化,提出水星、金星繞太陽運行的猜測。論述了光的反射、折射、色散,聲音的傳播,隔音消音,比重,磁效應等物理問題,提出了氣光波動說,並以小孔成像加以檢驗。還從西方醫學中引入了人體骨骼、肌肉方面的知識,對傳統醫學也多有研究。甚至還提出以字母來表示漢語的漢字拼音化提議。

其實這種對西方科學的求知慾,幾乎是所有大明文人的「通病」,他們和清末那些排斥、畏懼西方科學的文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其實,這恰恰就是明朝文人身上的特點。

從正德朝後,經濟的高度繁榮,使得大明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風俗……全都開始全面轉變。

而社會經濟的繁榮,也讓讀書人想要衝破八股禁錮。

按錢謙益等人的記載,甚至從正德朝開始,讀書人竟把通曉五經視為迂腐。而到了萬曆朝,讀書人居然甚至不好意思說自己喜歡讀書。無非就是覺得八股無用,在思想上另謀出路,開始廣泛追求知識的實用價值。

這場思想運動,其實就是大明的「文化啟蒙」,像王陽明、李贄等人,都是其中的關鍵人物。

而明朝寬鬆的社會環境,也是允許離經判道的思想言論的存在,當然要有個度。

不過,越是離經判道的思想,越容易受到儒生追捧,其中還不乏名士,從王陽明的「心學」到晚明的「實學」的流行,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人們想衝破舊思想的牢籠。

只不過,他們中的不少人都跑偏了。

無數儒生因為看不起八股,經也不讀了,書也不看了。只背幾本應付科舉的參考資料,說自己是經世致用之才,不屑與迂腐書生為伍,連司馬遷是哪個朝代的都不知道。

當然了,這是也是西方傳教士來華時,大明的學者們「發了狂」的原因,因為西洋的科學有很多是聞所未聞的新學問,也正因如此利瑪竇在書中記述了中國人的強烈「好奇心」,大明的學者「好像發了狂」,來訪者絡繹不絕,就是想了解西方的事情。不能和他見面的人則通過書信來往,有的人他們完全不認識,但樂於在信中和他探討天主教、科技等各方面的話題。

這種強烈的好奇心,促進了西方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在大明的傳播,而這種好奇心在乾聖年間,同樣也沒有消退,甚至因為皇帝的鼓勵而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

就像現在,他們之所以會到國子監,就是因為現在的國子監是大明的學術中心。

當然這個中心並不是說那裡是儒學的中心。而是科學的中心,經過長達20年的變革,國子監已經發展成了一個擁有多門學科的大學。

而對於方以智來說,有時候相比於做官員,他更願意從事學問的研究,只可惜。

在馬車進入國子監時,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婿,又想到了身不由己的自己,忍不住嘆息道。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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