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大仁車站後,正好看到溫泉一號列車停在月台上。敏夫全力衝刺,卻還是沒趕上。一看時刻表,溫泉二號要兩小時後才發車。不過,這樣反而好。
站員告訴他,搭乘伊豆箱根鐵路去三島,從三島換乘新幹線,反而比較快抵達東京。真棹一定也是利用這個方式。
伊豆箱根鐵路依舊是慢吞吞的開著,但敏夫沒有多花時間等新幹線。真棹能夠搭乘的列車,在三十分鐘前剛走。能夠縮短和真棹之間的差距,是唯一的安慰。
他在列車中一直豎起衣領站著。下車走出車站後,他立刻去買手電筒,搭上計程車。
怪屋在雨中顯得一片黝黑。敏夫在可以望見怪屋的地方下車,走進旁邊的小路。
敏夫從迷宮後面窺視著怪屋。怪屋看起來宛如一座將要被雨水沖毀的黑沙城堡。所有的窗子都緊閉著,沒有人影。可以看到宗兒的車停在小屋對面,後面露出另一輛黃車的車尾。好像是舞子的Egg,不過他不能確定。
敏夫渾身濕淋淋的衝進迷宮中。他是因為沾了雜草上的雨水,才變得渾身濕透。
走到迷宮中心,打開洞窟入口。五角形石桌上的積水,流入洞窟中。
他雖然很小心,但也許是心裡焦急吧,還是在洞窟階梯上滑倒,一口氣直接摔落洞窟底層。連洞窟底下都積滿了雨水。
敏夫爬起身,關上洞窟入口。
真棹在哪裡呢?
他認為真棹應該不在通往怪屋裡鐵馬房間的路上。真棹如果在的話,應該不在連結怪屋和迷宮的通道上,而是在藏著寶藏的死路吧。然而,敏夫根本不知道那個地方在哪裡。他決定把每一條死路都走走看。
這是相當麻煩的搜索。他逐漸發現,雖說是死路,但那並不是普通的死路。起初踏入的死路,光是長度,就足以和主要幹道的規模匹敵。有些死路還分出更多岔路,越走越窄,最後變成人類無法通過的石穴消失無蹤。不,不是消失。如果試著出聲,根本沒有迴音,聲音整個被吸入無底的暝暗中。勉強可伸入一隻手腕的洞穴,裡面還很深,想必還有超乎想像的洞窟綿延吧。然而,除了折返也沒有別的辦法。
他幾乎是悶著腦袋胡亂前進。這樣到底要持續多久呢?
就在轉過一個岩角時,他看到一條光線。游移的光線從別的岩石背後流泄出來。那絕對是手電筒的燈光。
敏夫飛也似的轉過岩石,用手電筒照過去。光中浮現一名穿著橙色大衣的女人背影。
「真棹……」
正當他想叫住那名女子時,女子迅速轉身。一瞬間,敏夫被對方的手電筒照得眼花撩亂。光源後面響起耳熟的聲音。
「你這個渾蛋,還敢回來!」
是舞子的聲音。舞子沖向敏夫,扭住他的手腕。
「喂,你可別想逃噢。」
「我不會逃,真棹她……」
舞子放鬆手腕的力量。
「你說真棹怎麼了?」
「她在這個洞窟里,請你快去找她。」
「你讓她跑了?」
「她偷偷跑了。」
敏夫尷尬的回答。舞子在這裡。這點帶給他莫大的勇氣。
舞子轉過身,然後朝著另一個黑影說:「你也聽見了,勝敏夫不會逃走。現在先不管他,我看還是趕緊找到真棹比較好,狐澤先生……」
舞子的打扮很怪異。她穿著紅色松垮垮的塑膠雨衣,像魚販穿的那種長靴,戴著草帽。看起來和真棹似像非像,難怪敏夫剛才在洞窟中用手電筒的燈光無法分辨。
舞子聽敏夫說完事情經過後,冷冷一笑。
「這麼說,你認為真棹是為了獨佔洞窟的財寶,所以才回來的嗎?」
「是的。」
敏夫對於真棹不肯依賴他,感到很懊惱。
「那麼只要去藏寶地點,就可以找到真棹羅?」
「我不知道地方。」
「老實說,我們也正準備要去那裡呢。」舞子若無其事的說。
「你知道地方嗎?」
「跟我來。」
舞子率先走出。和舞子穿著同樣雨衣的狐澤刑警,一臉不悅的跟在敏夫後面走來。
「你還記得嗎?」
舞子邊走邊說。這條路似乎是岩石的裂縫形成的,寬度僅容一人勉強通過。
「我第一次走這條路。」
「對,這條路我們上次沒走過,不過剛才遇到你的地方,就是E地點。」
「E地點……」
敏夫想起舞子取名為E地點的地方。在幾乎抵達出口的岔路上,彙集了三條路。舞子把迷宮的每一條岔路,從入口處開始,分別取名為ABC……。三條路會合的地方,就是E地點。迷宮的岔路正好和洞窟的岔路相對應。
「E地點是關鍵所在嗎?」敏夫問。
「沒錯,問題就出在E地點。我曾經跟你說過,五角形的迷宮就等於是洞窟地圖。這樣的話,藏寶地點當然也應該寫在五角形的迷宮中。」
「藏寶地點?」
「如果沒有標明這個,只把洞窟地圖做成迷宮,那他辛苦製成地圖不就毫無意義了嗎?我就是因為察覺到這一點,所以又重新看了一遍五角形的圖。」
路變寬了。舞子的腳步加快。
「當我重新檢查地圖時,一眼就看出那個位置。我反而奇怪之前怎麼會忽略它。小勝,你還記得迷宮的死路放著一個橢圓形的石椅吧。你猜那個椅子為什麼會放在那裡?」
「難道不是給走累的人休息用的嗎?」
「你還是這麼天真。」
舞子笑了,不過立刻恢複了認真的口吻。
「我試著回想那個椅子的形狀。橢圓形,正中間有一個讓雨水流過的方洞。就在我苦苦思索那個形狀時,它突然和某個東西的形狀重疊,那就是天保錢。我發現它的形狀和天保錢的形狀是一樣的。」
「天保錢……?」
「那個椅子是為了標明藏寶地點,才特意放在那裡的。那個椅子的位置,就在從E地點延伸出去的死路盡頭。」
「就是我們現在走的這條路吧。」
「沒錯,當然是這條路。」
路再度變窄,洞頂也變低了。然後,舞子停下腳步。
「舞子,你怎麼了?」
後面傳來狐澤的聲音。
敏夫從舞子身後看著前方的路。路面陡峭下斜,沒入黑水中。那是一個大約三張榻榻米大的黑池,路就消失在那裡。
「是雨水積成的嗎?」敏夫問。
舞子來回看著水邊的石頭表面說:「不是,水面似乎一直維持著這個深度。」
「我潛下去看看。」
敏夫立刻準備扯掉外套。
「笨蛋,難道真棹也潛水嗎?你仔細想想。」
舞子急斥他。
「迷宮中的椅子應該動過。當迷宮中心的樹籬被打開時,它在死路盡頭和路面成直角。迷宮的樹籬關閉時,死路打開,椅子和路面平行……」
舞子把手電筒往下照。
「應該有什麼才對……」
舞子的手電筒照到腳邊的石頭後,就不再移動。
那塊石頭就在水邊,呈金幣形,上面很平坦。舞子蹲下身,試著改變石頭的方向。
石頭彎成直角。石頭的形狀和迷宮樹籬關閉時椅子的坐向一樣。
同時,激烈的水聲響徹整個洞窟。
「這是水力機關……」
舞子滿足的說,俯視著水面。
水面逐漸變低,岩石表面出現清晰的水跡。
「真是太巧妙了。」
狐澤驚訝的說。舞子像唱歌般答道:「你以為這是誰建造的?是弁吉大師的弟子耶。」
水中的路徑浮現,小路變成階梯,似乎一直延伸到水底。
水退的速度相當快,但對焦急的敏夫來說,卻仍嫌太慢。他無法等水完全退光,就已走下階梯。
「不要衝動壞事。」
後面傳來舞子的聲音。
走完階梯後,水浸到膝蓋的高度冰冷似的刺穿肌膚。
走過原先隱沒在水中的岩石,就看到通往上面的階梯。敏夫一口氣衝上浸濕的石階。
走完石階,眼前是一間相當寬敞的房間。和之前的房間不同,三面牆壁都堆著方形木頭。敏夫沒時間去注意那些木頭其實是排放得整整齊齊的古老木箱,因為他的眼睛一眼就看到趴在房間中央的人。
那是穿著舞子大衣的真棹,脖子上還圍著紅色絲巾,身旁滾落著一個綠色的空瓶。
敏夫的血全往腦門沖。
他懊惱自己竟然以為真棹是回來拿財產的。真棹只是想死在杳無人跡的地方,才回到洞窟來的。昨天真棹進洞窟,其實也不是為了逃跑,而是為了相同的目的。
敏夫抱起真棹。真棹渾身無力。紅絲巾纏繞在脖子上。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