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檢察官的推理

1

高山檢察官的桌面上,放著一本新的記事本。

一、調查毒物笛木刑警

二、嵐鐵平的筆跡保原香代三、飲食店的來往人員澀谷善署 四、矢後七郎身邊工警署五、附近警署轄區內的犯罪調查松山事務官高山檢察官手握那五支釣竿的根本。這麼些竿子在什麼時候可釣上什麼魚來,完全無從猜測。它們的次序也不明。檢察官必須等待。但他堅信這個方法是正確的。

檢察官之前曾寫過一次備忘錄。那時候事件看起來極簡單,是從動機和方法兩個觀點來判別幾個人物的黑白。但是,在那個方法—一失敗之後,現在反而清晰地使罪犯的真正面目顯現出來。雖然罪犯已顯現,但還不能夠出手。而明明罪犯顯現了,卻還對該罪犯幹了什麼犯罪行徑一無所知。說來亦覺得直。儘管玄妙,但除了強行搜查之外別無其他辦法。只有小心翼翼、萬分耐心才行。檢察官正布下羅網。

他正在以緩慢得人眼察覺木出的速度收網。他自信網裡必有所獲。

從高山檢察官房間開著的窗戶,可以看見陽炎正在遊動的部分街道。各色人等正走動著。他們所持的目的,要到何方,檢察官是無法—一知曉的,但保衛他們的安全,則是檢察官的工作。可能裡面既有憧憬著幸福的婚姻生活的男女,又有居心不良的騙色之徒。那些就與檢察官無關了。不過,如果人群之中混入了身藏爆炸品的危險人物, 檢察官就必須把它找出來。人物X,即嵐鐵平,他打算要幹什麼還不知道。但是,以往他有可能殺害了新海清,有可能與更大的犯罪行為有關。高山覺得此事難度很大。

下午,笛木刑警來了。

「關於藥物的情況, 作一下進展報告。 」刑警將一疊文件擺在檢察官面前。

「不僅有機磷化合物,農藥方面也有相當複雜的法規進行管制。這些文件,是從藥物學權威處收集的對於有機磷化合物的說明和有關農藥的法規的選輯。說到結論,現在合法地生產名為P的有機磷化合物農藥的製藥公司, 在東京只有一家,就是明星製藥公司。他們生產的農藥P,要經過複雜的手續,由農協配給農戶。使用方法,不是農戶的任何人都能把它用掉,有法規限定由農協的技術人員來處理。也就是說,每一滴乳液的用途都是清楚的。但是到了基層,似乎也並非完全杜絕農戶自用的情況。 這些農藥P當然市面上不出售。能夠弄得到手的僅限於擁有需要用它的農地、果園的農戶。」

「有機磷化合物主要用在什麼方面?」高山檢察官問道。

「柑桔類、蘋果等。」

「柑桔類么。」檢察官口中念叨著。

「除此之外, 」笛木接著說,「和P相同成分的東西從美國進口,但不知為何完全不涉及法規監管,正在市面上出售。」

「噢?」

「那家進口公司也弄清楚了。」

「那麼說,假如有人想把它弄到手,可從農戶那裡要,或者偷,否則就是買那種美國藥物了?」

「對。」

高山檢察官拿起了一份刑警帶來的文件。

當P侵入動物的組織內部時,會阻止該組織內存在的一種酶——膽鹼酯酶的活動,成為死亡的原因。當膽鹼酯酶的作用停止或者降低時為什麼會死亡,可依據以下的藥理。動物肌肉之所以伸縮自如,是因為存在適量的乙酸膽鹼及其他的膽鹼,當這兩種物質在組織內增大時,肌肉就呈收縮狀不能伸展,由此而破壞生理作用,瀕於死亡。膽鹼酯酶在細胞內乙酸膽鹼不必要地增大時會將其分解,另在不足時加以合成,經常起調節的作用。也就是說,當膽鹼酯酶的作用因P而受阻礙時,就失去了調節乙酞膽鹼的機能,因而此物質的平衡狀態被破壞而致命。作為中毒現象會發生痙攣、呼吸困難、心臟麻痹、瞳孔縮小、分泌流涎唾液;作為副作用,會出現噁心、頭暈、加速強制排尿和排便。因系對人畜的極猛毒藥而屬指定毒物葯。其毒作用如前所述,因為處理及使用時不慎導致死亡的例子在國內多處發生過,國家為了預防衛生保健上的事故,制訂並公布了經營P的條例。專家指出,對於動物致死藥量未必是統一的,而對於人的真正致死量尚未知曉。據稱對於成人而言,由口攝入100毫克以上便有 生命危險。

「好一種難對付的毒物!」高山檢察官自言自語道。

「我以澀谷為中心,一個不漏地調查購買了那種美國產藥物的顧客,但好多店都沒有存資料,藥店負責人許多連他們的姓名都不知道。所以,如果有人實際上購買過的,反而會有印象。如果是到鄉下去弄到手的,就難辦了。」笛木刑警搖搖頭。

2

「保原香代現在怎麼樣?」檢察官問道。

「我請她盜取嵐鐵平的筆跡,但尚未成功。」

「我想見她一次,問些問題;但我自己到澀谷去太顯眼了,可以請你今晚帶她來我家嗎?當然是在下班之後。」

「我明白了。」笛木刑警就此告辭了。

在搜查犯罪證據方面,檢察官並沒有讓市民充當間諜角色的愛好。因為那樣做一般會伴有危險,為了防止危險,又需要其他的力量。但是,就此次事件來看,除了保原香代,是無法探察「皇冠滴流」內部的情況的。警方與香代之間的聯繫絕不能被對方察覺。

高山檢察官在單位食堂提早一點吃完晚飯,向日比谷方面步行而去。此刻距離下班的高峰時間還差一點。夕陽照射在日話國際會館的淺藍色瓷磚上,燦爛得很。

檢察官在煙店買香煙時,發覺一名玻璃窗上映出的男子一直盯著自己這邊,他並沒有太在意,但是,當他向銀座方向走時,感到的確有人跟蹤。沒有理由可以解釋。

這是一種直覺。因為行人不少,跟蹤者距離相當近。從各種各樣的角度、向各種各樣的方向活動著的人群之中,以一個意志來行動的人畢竟是明顯的。很短的時間裡固然不能打道,但有所覺察芝後,故意在銀座的內街多拐幾個沒有必要的彎,便可以證實有跟蹤者。因為沒有回頭看,不知道那人的模樣,但那是一個穿著風衣的男子。那男子和高山保持一定的距離,檢察官停時他也停。稍微脫節一點,那人便靠上前來,似乎是要證實檢察官仍在那裡。高山心想,這個跟蹤的人並不高明,沒有辦法,他只好試著鑽進一間飲食店。跟蹤者沒有進來,可能是站在對面的路邊吧。

檢察官考慮的是今天晚上要笛木刑警和保原香代到自己家來的問題。跟蹤者尾隨而來恐怕不是自今日起吧。既然有跟蹤者,就必須考慮到自己的住宅也被他們監視了。那麼一來,把香代叫到那裡去就是件很危險的事情。高山要了一杯咖啡,然後給笛木掛電話。刑警已離開了警署,聯絡不上。刑警邀約保原香代的方法應當是很巧妙的,但監視自己住宅的人如果是見過香代的,香代便會牽涉到危險之中。只有兩個方法了。直接打電話到「皇冠滴流」,或者經澀谷警署轉達,與笛木取得聯絡。

檢察官再次拿起話筒,撥了「皇冠滴流」的號碼。一個女子來接聽電話。

「請找保原小姐聽電話。」

「香代請假了。」女子的聲音答道。

「原來是這樣,謝謝。」

電話掛斷了。如果香代清了假,那一定是笛木到她的住處去接她了。高山沒有打聽過香代的住處,無計可施。

檢察官喝掉涼了的咖啡之後,到大門口去買西式點心。一會兒之間天就暗下來了,看木見跟蹤者的身影。應該躲在了某處的,但既然知道了自己的住宅,在此處布置人跟蹤就沒有意義了。高山檢察官場手截停一輛出租汽車。至少從表面上看,此時的檢察官就是一個買點心回家去的初老工薪人員。

3

高山檢察官到家時是七時半左右。當妻子告訴他松山事務官來過電話之時,碰巧松山第二次打電話來。

「我剛到家。你直在單位嗎?」

「是的。您剛離開單位,I町的警察便送來了報告。」

「是什麼內容?」

「電話裡面有些不方便。」

「馬上派人送過來吧。」

「剛剛派人出發了。馬上就會到達您那邊。」

「有什麼情況?」

「有名堂。那阿伊子正與保原卓造在一起。」

「竟有此事?!」

「請您看報告書吧。我九時之前在單位,您有事就掛電話過來。」

「好的,明白了。」

檢察官在電話機前站了好一會兒。保原卓造此人原應出局了的。阿伊子為了什麼要去見他呢? I町方面還應有一個矢後。在叫香代來的這天,卓造重返事件的中心,難道是一個暗示嗎?

「開飯嗎?」妻子這一問,高山才發現自己的左手手指上還吊著那個西式點心的紙包。

「吃過啦。這是西點。稍後笛木君要來,你那時候拿過來。」

「好的。」

「另外,單位有人送資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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