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夢的證詞 1

在偵查總部的長方形桌上,排列著六張照片。這時離野本回報俊子自殺的訊息己經過了約三十分鐘。這些照片是監識課的年輕技官帶回來的。

刑警剛吃完遲用的午餐,千草檢察官和大川警部則是不斷抽著食不知味的煙。

「煙味好濃呀!」正要進門的技官,不禁停下腳步,皺起了眉頭。

刑警默默地打開窗戶,讓濃煙隨著風慢慢飄出狹小的房間。

「怎麼樣?」檢察官問。「你去的時候照片沖洗好了嗎?」

「沒有。」技官拉張椅子坐下來。「底片還在相機裡面。我說明情況後,從顯像到加洗,我都在一旁看著店員工作。照片就這些,總之拍得很糟。相機也是便宜的雙眼反射相機,技術也不怎麼樣。根本是外行人拍的照片。」

說完技官將六張照片排列在桌上。

「底片是十二張的膠捲。前面幾張拍的是電視台女明星,看起來也不怎麼高明,另外有舞台布景之類的東西。我只帶回證明宇月不在場的那幾張。」

三個人的目光集中在那些照片上。

那是6X6大小的原尺寸照片,誠如技官所言,光是構圖就顯得很外行,整體的聚焦也不是抓得很准。

第一張照片是以火車為背景的兩人合照,這其中的一人檢察官有印象,他是大雅庄的管理員,而站在他身邊個子比較小、有些肥胖的女人,想來就是他太太吧。

大概是為了將「陸奧」兩字拍進去,夫妻倆站在火車前頭,相機以稍微的仰角捕捉兩人的身影。就這張照片而言,宇月應該沒有說謊,因為只要問管理員就能水落石出,宇月犯不著睜眼說瞎話。

「這是十二張底片里的第七張照片嗎?」檢察官指著照片問。

「沒錯。接下來從第八張起是懷古園的照片。光畫堂的老闆去年到過小諸,所以他就著照片對我做了說明。他說這張拍的是懷古園的入口大門。」

檢察官看到照片里有一個古老的城門、左右兩邊石砌的高牆和白色城牆。城門的屋檐下掛著一塊大匾額,上面用古典的字體寫著懷古園三個字。這張照片沒有拍到任何人。

「接下來的是島崎藤村的詩碑,站在旁邊的就是宇月,這是光畫堂的老闆說的……」

詩碑是一個巨大的天然石塊。宇月悠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夾著煙靠立在石頭邊。詩文的部分大概是嵌進去的吧,有一個里黑色的長方形框。宇月的側面背著陽光,形成了一道陰影,因而無法辨讀詩碑上的文字。

「接下來的照片,據說也是懷古園裡的藤村會館。光畫堂老闆很得意地跟我說明,這個古城遺迹里有十一個山丘和十二個山谷,藤村會館就建在這其中的紅葉丘上面。旁邊的那棵大樹,他說是櫸樹。」

老樹發新芽的枝幹在地上形成陰影,建築物前面蹲著一隻不知從哪跑來的狗。三張懷古園的風景照中,就屬這張比較稱得上是構圖完整的。

「剩下的兩張是宇月到了光畫堂之後拍的。靠在店裡的櫃檯、一臉笑容的是光畫堂老闆,旁邊只拍到半張臉的是店員松森。總之拍得很爛。最後一張是夜景,拍的是迎面而來的汽車,不論是對焦還是快門都是亂抓一通的。反正就是為了用掉底片,隨便亂拍的耶種照片。」

「還有,」檢察官將視線從照片抬起來問道。「確認過宇月到光畫堂的時間嗎?」

「關於這一點,」野本刑警從一旁插嘴。「我昨天到光畫堂確認過了,宇月到店裡的時間是晚上八點二十分左右。」

「哦,記得還真清楚嘛!」

「因為N電視轉播拳擊賽,外國選手和日本人對打,到了第六回合,日本選手就被擊昏了,光畫堂老闆不忍再看便將電視關了,這時宇月剛好來店裡。轉播從八點開始,打到第五回台大約是過了二十分鐘,所以宇月進到店裡的時間應該是八點二十分剛過沒多久。」

「嗯……」

「宇月說他剛從信川回來,接著要去電視台看一下,要求老闆讓他將相機寄放在店裡並幫他沖洗照片,之後便離開了。」

「結果,」大川警部用粗大的手指發出「嗶剝」的聲響。「宇月是清白的。剛剛趁刑警到小諸出差時,我查了一下火車時刻表……」說這話時警部拿出手邊的時刻表翻著說明。「也就是說,宇月如果搭這兩班車,做案後可以往返東京和小諸,並在晚上八點二十分左右出現在銀座的光畫堂。可是這種情況下,宇月在小諸的時間就只有四分鐘,這樣根本不可能拍三張照片。而且懷古園位於車站後面,走到懷古園門口大約有五六分鐘的距離,往返至少要十分鐘,加上拍照的時間,至少也要三十分鐘才夠。他是如何生出這些時間的呢?如果沒有辦法解釋他如何將四分鐘擴張成三十分鐘,宇月的不在場證明就算成立……」

12:40(上野發車)快車「丸池」→16:04(抵達小諸)16:08(小諸發車)快車「白山」→19:44(抵達上野)然後從上野搭計程車前往銀座的光畫堂。

「四分鐘嗎?」檢察官表情憂鬱。

「如果是搭飛機或直升機的話,那就另當別論。」

年輕技官如此隨意輕聲低喃,檢察官卻聽了進去。為了將四分鐘擴張成三十分鐘,除了縮短往返的時間外別無他法。「陸奧」的照片其實是為了讓偵查小組朝火車思考的計謀。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會選擇最快的交通工具,不是嗎?

「大川,」檢察官說。「你馬上去安排。」

「去哪裡?」

「報社和民間的航空公司。」

「你是說宇月搭的是飛機嗎?」

「很有可能。那傢伙是寫電視劇的,也許有機會順便搭上報社的直升機。」

「說得也是。」

「立刻跟總廳聯絡,好讓我們著手調查。」

「那就試試看吧。」

雖然警部這麼回答,卻不代表他十分贊同檢察官的想法。畢竟這個意見聽起來是很電影手法,有點脫離現實。看來警部的心中還是回到了當初的直覺,兇手應該是女人。

(我們是不是盡往錯誤的方向努力呢?)警部動作緩慢地拿起手邊的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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