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非很困難的工作。
從車庫出來的水田商店之廂車內,只坐著一位中年男人。
跟蹤一陣子,發覺對方似很熟悉道路布置,總是穿行小巷走快捷方式。彼此距離很短,但對方似乎毫無警覺被人跟蹤。
超車。超越後立刻向前轉,急踩煞車,車腹受到撞擊。那是頗牢固的廂車,喜美有如被手指彈動的火柴盒般被撞飛。高志緊緊把住方向盤,並未受傷。被撞到的是後視鏡部分,前玻璃完好。
男人下車。身穿茶色夾克,頭髮梳得很整齊。上身略前屈,十足的商人模樣。
「不要緊吧!」男人打開車門望向裡面。
「你是怎麼開車?」
「是你不對,突然上前。」
「有貓啊!」
「貓?」
「貓衝過馬路。」
「那又如何?」
「你應該也看見了。」
「可能被你的車擋住視線。」
「我胸部受到撞擊。」
「要叫救護車?」
「能送我去醫院嗎?我的車先停在這裡。」
「那正好!我也要去醫院。」
「你是水田先生?」
「你怎會知道?」
「車上寫著,不是嗎?」水田頷首。
高志將喜美停靠路肩。兩側是小工廠,好像無人注意到發生車禍。
高志手按住胸部,下車。
水田打開駕駛座旁座位的車門。
「要當成車禍處理?」
「什麼意思?」
「我想,應該確認是誰不對。」
「我的路線沒錯。」
「可是,很麻煩呢!是你撞上我。」水田沉吟著。「前面就是醫院了。如果有人問,就說是撞上電線杆。」高志上車,輕摸右手的手煉。
「很痛嗎?」
「不,還能夠撐得住。」水田讓車前行。
「去哪家醫院?」
「位於兩國的長峰醫院。」
「我討厭那家醫院。」
「為什麼?」
「報紙不是刊登有議員打算吞占那家醫院嗎?在那種地方不可能受到正確的治療。」
「那完全是誤會。」
「反正,我討厭那家醫院,帶我去別家。」
「很抱歉,這是不可能的事。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須前往長峰醫院。」
「等治療後再去不就行了。」
「不行,我很急。」高志從口袋裡掏出刀子。手的動作有點遲鈍!這種事為何需要用刀?他的腦海中,一片鮮紅擴散。他用指尖揑出刀刃,想藉此動作揮除那片鮮紅。
這是摺合式的刀,號稱連鐵絲都能切斷。只要是喜歡玩刀的男人都會知道。但,水田不知,他連高志掏出刀都未注意到。
高志將刀刃輕按在水田褲子上。好不容易,水田注意到了。
「這把刀很鋒利!」
「別亂來!你打算幹什麼?」
「我只是想說,我不願意去長峰醫院。」輕拉刀刃,布料被割破了。沒想到使用時比想像中還簡單。
這東西用來切割沒問題,但,刺人或許就不行了。
高志彷彿又聽到男人被刺傷時的叫聲。
「停車!」
「你到底想幹什麼?事情鬧大了你會吃不完兜著走。」
「趁我只割破你的褲子,快停車。」水田踩下煞車。
「好,左轉,慢慢前進。」
「我必須去長峰醫院。」
「等事情處理好再去。」
「你要帶我去哪?」
「照我的話做!左轉。」車子緩緩開始前行,在第一條岔路左轉,兩旁是住宅的圍牆,也有公寓建築。
「再左轉一次。」
刀仍擱在水田腿上。在橫濱車站西邊出口的刃物專賣店,好幾次見到這把刀。並非沒錢買下,但……記不得是第五次或第六次,他閉上眼買下了。
住宅區過去了,接下來是工廠的圍牆。
「停車,靠路邊停車。」
「要去哪家醫院快說。」高志伸手拔下車鑰匙,然後在水田身上系妥安全帶。「雙手扶在方向盤上。」
「你打算怎樣?」
「你眞蠢,我根本沒受傷。」
「那……」
「死心的陪我聊聊吧!」
「我必須參加長峰醫院的債權人會議,我是大貫先生的代理人。」那位議員名叫大貫義夫。
「明白了嗎?我是大貫先生的代理人。」
「別吠了!」
「難道你……」高志點著煙。這中間,右手仍握住刀柄。水田的手似乎想動。他輕輕一拖刀刃——布料裂開,刀刃貼在皮膚上。立刻,皮膚被割裂,有血滲出。腦海中的紅色影像又擴大,那是水田大腿滲出的紅點所無法比擬的量!
如今,血已經不能讓他震驚了。那是酷似人類身體噴出的血,高志並非害怕,他企圖去克服,但,影像卻消失。不,也許明知道自己害怕,才故意去買這把刀!
「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水田的聲音微帶著顫抖。
高志呼出一口煙,扭開收音機。主持人的聲音很開朗、很興奮。
「我曾在長峰醫院接受手術治療,可以稱為病患代表,又是區代表,是去向債權人說明大貫先生一向重視地區醫療工作。」有車來了。高志用力將刀刃壓在水田皮膚上。車子駛過,開車之人是位年輕女性。
「今天的報紙有錯誤報導,所以大貫先生希望我能去解釋誤會,如果我沒去,債權人會議會亂成一團。事實上,另外有人想奪走那家醫院。」每個人的做法不同,高志毫不關心,他的工作只是把眼前的男人留到十二點過後!
「新聞記者都來了。若大貫先生自己前往,難免不會再受到誤會,所以,我是病患代表,為了長峰醫院,必須參加會議。」收音機里轉為陰沉的聲音。
看看錶,差五分十一點。高志說:「住口!」水田噤聲了。
高志捺熄煙,頭靠在椅背枕上。忽然,眼前浮現遠山葉子的臉孔——室田的女人。
若是室田,擁有那樣的女人沒什麼不可思議。一眼即可看出她是與惠眞和美惠子截然不同種類的女人。
他想,這種女人和自己是無緣的。如果和那樣的女人單獨在一起,自己會做出什麼事很難預料。
「如果想要錢……」
「住口!」
「但是……」
刀鋒輕叩水田大腿。手煉發出清脆聲響。
「那家醫院,包括設備在內值十億圓。」
「再多嘴的話,我可要狠狠割下了。」高志用力划下刀鋒,水田尖叫出聲。血在長褲上形成漬痕。
沒關係,自己非常冷靜。高志暗暗告訴自己。只不過是鮮血而已,用刀割傷流出的血和用鐵棒毆打時濺出的血並無不同——腦海中的紅色影像已不再擴大。
「再來就不是用拖劃的,而是往下割了。」
「我知道。」水田的聲音顫抖。
高志瞥了水田的傷口一眼。不深,只要靜坐不動,血馬上會停止流出。
「血……」
「待會兒再去長峰醫院治療就行。你動過手術吧?」
「很痛哩!」聲音還是顫抖。
高志伸手向收音機,轉檯,是流行歌謠。他扭高音量——儘是一些萎靡酒館常聽到的歌曲。
「我的手……」水田出聲。
高志茫然望著前車窗玻璃對面。
「我的手可以動嗎?很痛,我希望用手帕按住。」
「已經沒有流血了。」
「好痛!」
「那是還在流血。」
「拜託你!」
「別動!如果你不想死,乖乖坐好。」有腳踏車過來。也有好幾輛車過去。高志將刀夾在水田大腿和座椅之間,防止外面能見到。只要稍微翹起一割,馬上就見血,畢竟,其中還得加上水田的體重!
回到家已經一點過後。
十二點放走水田,就直接回來了。一到家,馬上把刀刃洗凈,用塑料皮拭過。摺合時,用刀刃照照臉——那表情很可笑,縮成一團!
把刀和錢一塊放入衣櫥抽屜。
喜美未受到很嚴重的損傷。當時,只是以頂多二十公里的時速擦撞!
打開冰箱。裡面有披薩,似乎用平底鍋煎熱即可。包裝紙上印有:以文火煎五分鐘。
把平底鍋放到瓦斯爐上,丟進披薩。不一會兒,乳酪開始融化。
拿出罐裝啤酒佐著披薩吃完。
電話鈴聲並未響起。
兩點半剛過,美惠子來了,身上穿著送她當聖誕禮物的皮製短大衣。這件大衣不到五十萬圓,如果是惠眞,一定會譏諷是廉價物,但美惠子卻很高興。
「你出去過了?」
「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