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

有男人進入。

高志已經換上自己的衣服。

「我知道打烊了……」男人見到高志,面露微笑。

灰色巴巴利(Burberrys)質料大衣內露出白襯衫衣領。但,看起來並不像是上班族——不只因為穿著高尚,還另有一種背離本職的感覺。

「鈴木純一是在這家店吧?」

「找阿純的話,他已經走了,剛剛才走的。你在門外沒碰上?」店內只剩兩位服務生和長谷川。

「能借用一下洗手間嗎?」

「沒問題。最裡面轉角右邊。」沒有什麼東西可偷,而且,看來不像會偷竊之人。不管怎麼說,形形色色的客人看了整整六年,多少總會有些識人的眼力!

「我先走了。」長谷川說。

縐巴巴的黑西裝外加上黑大衣。皮鞋更糟,鞋跟都快磨平了。高志會聽他說過,再兩年就存夠買房子的頭期款了。

兩名服務生也和長谷川一同走出店門。

門口傳來怒叫的聲音。送最後一位客人離去的良介跌跌撞撞的跑入,後面是兩個眼神充滿騰騰殺氣的男人。長谷川面帶驚駭的表情,跟在男人後面跑進來。

「室田在哪裡?」男人之一說。

不是地痞混混,感覺上像是組織里的人,卻又有些不同。

高志扶起跌在地上的良介。好像眼窩下方挨了一拳。

「喂,你沒聽到?」

「他是為了替最後一位客人叫計程車,才一直站在路邊的。」其實並無這麼做的必要,只是良介自己喜歡,因為,運氣好的話,還能拿到一點小費。再說,計程車司機也有認識的,總是較能順利的叫到車。

「你們也不必對他動手吧!」

「我們想進來,他卻攔阻。」

「那當然啦!打烊了都不知道,根本就是鄉巴佬。」不是黑社會人物!會隨便動手打小孩的,只有未見過世面之人。不過,看來滿兇狠的,態度也惡劣。

「我們見到室田走進來。」

「如果沒有,你們要怎麼說?」高志走向男人之一,在距離兩步前停住。「應該有覺悟要賠罪吧!」

「室田是進入這裡。」

「這裡若無那個傢伙,你們如何賠罪?」

「如果有呢?」

「我想,你們搞錯了。」高志上前一步。男人的身體前仆倒下——他在跨步的瞬間順勢踹中對方的腳腫,出腳毫不留情。

倒在地上的男人抱膝呻吟。

「我想你們搞錯啦!」

「混賬東西!」

另一人想衝過來,高志先朝他吐出一口唾沫。就在男人閃避的同時,高志又再對準倒地之人,朝其臉上踹了一腳。

「你們錯了。」

被踢翻的男人滿臉是血。見到這種情景,另一人似膽怯了。

高志微笑。「我說錯了,對不?你們只是想進入店內,卻和這位服務生相撞。」

「什麼意思?」

「我說只是這樣而已。」面對兩個人,不可能正面應付,只好先下手為強了。而且,現在已剩一人,但為求慎重起見,高志還是再踹了倒地的男人小腹一腳。

「就這樣想走,未免太可笑了些。」

「什麼?」怔立的男人這才注意到自己必須獨自應戰,立刻,殺氣消失了。

高志踏前一步,他後退兩、三步。

「這一孩子的臉怎麼辦?」

「怎麼辦?」

「他受傷了。我們乾的是招呼客人的工作,他也許因此必須暫時休息哩!」說著,又再踹了躺在地上的男人臉部一腳。

血花四濺。聽到「救命」的呻吟聲。

高志看也不看一眼,從口袋裡掏出香煙,點著。

長谷川只是從櫃枱探頭出來,望著這邊。上洗手間的男人並未出現。

「拿出醫療費後,趕快滾!」

「山本……他也受傷了。」

「沒有啊!」高志再踹男人一腳。

男人趴在地上,下肢一瞬痙攣著。

「我覺得他沒受傷,對吧?」地板上撒了四、五張萬圓鈔,高志用右腳尖踩住其中一張。

即使被另一人扶著,倒在地上的男人似乎也無法順利站起。兩人跟蹌的出去了。

聽到良介在說「太厲害了」。

高志不認為自己會贏,甚至連想打架的念頭都沒有,他只是順著身體的動作,只是在面對兩個男人時,心中仍舊很鎮定而已。

「把錢撿起來,然後將弄髒的地方用拖把拖乾淨。」他對良介說。

大理石板的舞池上散滿血跡。

「川本,你是何居心?如果惹來警察,怎麼辦?」長谷川出來了。

「警察也沒什麼稀罕吧?」

「什麼意思?」

「你升上經理後,警察就和你的親戚差不多了。」

「我……」

「反正,如果不去管,店裡會被搗毀,再說,良介也白白挨揍。」

「這樣太粗暴啦!」

「也不是對任何人都這樣,我是視對象而定。」長谷川沉默了。

正因為對方並非組織里的人物,才會動手,雖然不能確定,但,第一眼的判斷應該不會錯。

男人從洗手間出來,表情和剛才毫無兩樣。

「你是室田先生?」

「好像替那位年輕人惹來麻煩……」

「沒什麼,只是被醉鬼打了兩拳。」

「似乎欠你一份情。」

「你是阿純的朋友,對不?」外表看來四十歲左右,額際已有些許白髮。

「那些人是……」

「不知道。」

「不可能不知道吧?」

「他們可能在拚命。」

「怎麼說?」

「否則,不可能那樣打架。」

「你只會躲著,還說大話。」

「因為有你替我擺平。本來,如果替貴店招惹過分困擾,我會出來的。」高志踩熄香煙。良介拾起地板上的煙屁股,一手拿著拖把。

地上的鈔票似已塞進口袋。

「好好弄乾凈。」

良介頷首。只是眼窩下方挨了一拳,卻賺到半個月薪水,應該不算壞。

「我要回去了。」長谷川說。

室田也一起走出店門。身高約莫和高志相彷彿,但是身材更魁梧。

外面很冷,必須步行五分鐘才能到達停車地點。高志雙手插在口袋內。

「你住哪裡?」

「和你無關吧?」

「我替你帶來麻煩……」

「如果你是阿純的朋友,別在意。」穿越過馬路,到處可見等計程車的男女。

上衣口袋被放入名片。高志懶得伸出手來,未看名片。

「干服務生覺得有趣?」

「你在貶損別人的職業?」

「也不是,但,薪水拿得不多吧?」

「我幹了六年啦!已經不想換工作。」

「這不像是不到三十歲的男人所說的台詞。」

「喂!」高志停住腳。「你什麼意思?先讓我和人打架,然後再教訓我?」

「你只是出其不意出腳偷襲而已,流氓就經常幹這種事。」

「你這老傢伙可眞令人生氣!難道你以為我很喜歡打架?」

「喜不喜歡我並不知道,但,你的身體卻無意識的採取行動,你自己不覺得嗎?」

「到底你想說什麼?」

「如果不想再干服務生,可以來找我。」

「哼,都已經幹了六年,再熬過一陣子,就升主任了,現在已不想再從頭開始別的工作。」

「我是說如果你有意思的話。」高志開始往前走。

室田似也不想再多說。

海岸街仍舊車水馬龍。

高志直接向本牧飛馳。路上幾乎全是計程車,貨櫃車等車輛已消失。

西村的摩托車停在「羅廸歐」旁,有一次,更停在店門口,只要停放在稍遠處,他就整顆心吊在半空中,無法安心工作。

西村坐在櫃枱前,正用叉子攪拌通心粉的肉汁。

「這麼慢?」

「臨走時發生一點小事。」西村並未問是什麼事,他想說的是另外的話題。

高志點叫了綜合披薩和薄荷汁(gingerale)。

「岡田似乎眞的差點死掉!」

「所以?」

「有人比我們先下手,很遺憾!」應該不是遺憾,是鬆了一口氣吧!兩人曾數度在途中跟蹤,卻總是沒能付諸行動。高志領悟到和這傢伙一起幹不了事,才單獨行動。

「岡田的事,你從何得知?」

「我們店裡的廚師就住在岡田家附近的公寓,發現他倒卧路上,四周有許多警車和救護車,亂鬨哄的。」該處離岡田家約五十公尺。聽說岡田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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