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圍城打援,曹操趕跑了袁尚 來去自如

建安九年(公元204年)五月,曹操聞知平原戰事有變,一改對鄴城的強攻戰術,剷平土山填塞地道,另行挖掘壕溝將鄴城圍繞一周,用以斷絕鄴城與袁尚的聯繫。挖掘之時曹操小施伎倆,只命士兵挖得又窄又淺;審配在城上望得清楚,心想這樣窄的壕溝一躍可過,也未及時派兵出來破壞,反嘲笑曹軍白費力氣。哪知曹操計中有計,趁守軍懈怠之際下令全軍將士連夜趕工,僅僅一夜之間就繞鄴城挖出一道長四十里、寬兩丈、深兩丈的溝塹,並掘開鄴城以西的漳河,將滾滾河水引入溝塹之內。審配欲救為時已晚,鄴城與外界完全隔絕,非但軍報無法傳達,糧草也幾乎告罄,每天都有百姓死於飢餓。審配被地形所困無法突圍,唯一希望就是期盼袁尚快些回軍救援。

曹操也已有了決戰的準備,一面派斥候往複打探袁尚軍情,一面沿溝下寨封鎖要路。鄴城乃河北第一大城,規模絕不亞於許都,四圍牆高將近三丈,僅外郭城門便有七道之多,其中城南就有鳳陽、中陽、廣陽三座城門,是攻守雙方對峙的重點。曹操為了確保這一路的防守,不但把中軍大營設置在了南面,還沿溝構建寨門,分派士兵日夜把守,傳令各部將校司馬每日都要親自巡查,嚴防袁軍細作混入包圍圈……

這些日子郭嘉除了到中軍帳參研軍機,只要有空就主動下到各營巡查。皆因前不久有家人從許都傳來消息,陳群彈劾其不治行儉聚斂財貨之事已不了了之,他料到必是曹操對荀令君有所美言,故而愈加感念曹操之恩,做起事來也更加盡心。他一改平日那派文士的作風,身著武服頭戴皮弁,親自體察將士疾苦,每逢遇到部將修葺轅門運輸糧草,還主動派親兵過去幫忙,倒也頗受大家的愛戴。

這日晌午華佗來給曹操扎針灸,曹丕、曹真、曹休也在一旁伺候。見他們父子談笑風生其樂融融,郭嘉不聲不響退出大帳,又帶著親兵沿著營間馬道前去巡查。這次北伐格外順利,士兵們也是舉重若輕既輕鬆又不失紀律,各部將領司馬依照命令出來巡查,往來如穿梭一般嚴密。不知不覺已到了正午,各處的火頭軍都在埋鍋做飯,縷縷炊煙青雲直上,郭嘉忽然聞到一股撲鼻的稻香味,也感到腹中咕咕作響,便撥馬向北回營用飯。哪知剛過了兩道寨門,又見大群軍兵圍在一處看熱鬧。

郭嘉命親兵驅散人群,但見兩個小兵正光著脊樑跪在地上受鞭刑,一旁正有員督將身披鎧甲手拿令箭,坐在馬上罵罵咧咧:「打!給我狠狠地打!這等頑劣之徒不好好教訓,上了戰場可怎麼得了!」他手下三個親兵聽命行事,把鞭子揮得似輪盤一般,將那倆受刑之人打得皮開肉綻連連告饒。軍中雖然紀律森嚴,但也不能用刑過苛,似這般堵在馬道上鞭笞士卒實在是不多見。

「住手!為何動用酷刑?」郭嘉趕忙喝住。

那員將趕忙跳下馬來拱手道:「末將參見郭祭酒,請恕甲胄在身不得施以全禮。您老人家巡查營寨多多辛苦,這般時候還不用飯,叫末將心裡怎生忍得?」他鞭笞士卒時凶得像頭老虎,見了上差卻恭順猶如綿羊,郭嘉明明才三十多歲,竟稱其為老人家。圍觀士兵聽了他這番馬屁話,都不禁嗤之以鼻。

郭嘉本想好好斥責他一頓,卻聽他脫口叫出自己,還一個勁說好話,張手不打笑臉之人,郭嘉也客氣了不少,翻身下馬問道:「你是哪一部將領,為何在此鞭打士卒?」

「啟稟郭祭酒。」那員將湊近兩步道,「末將是張綉將軍麾下司馬,奉我家將軍之命巡查營寨。」說著口氣一變,指向受刑之人,「這兩個小子把守寨門,剛才見火頭軍把飯做好,竟拋下大門去偷食戰飯,若叫袁軍細作混進去那還得了!您說他們該不該打?」

「不敢不敢!我等實在沒有擅離職守……」那倆小兵被打得血肉模糊,連連向郭嘉磕頭辯解。

「還敢不承認!」那員將把令箭往脖領間一塞,揪起其中一人順手就是一記耳光,打得那兵趴在地上直哎喲;另一人馬上改了口:「將軍恕罪,我等知錯了,下次不敢啦……下次不敢啦……」

那員將啐了一口,氣哼哼道:「郭祭酒,您看到沒有,這就是倆瘌骨頭!方才我教訓他們幾句,他們還敢頂嘴,這不打不成啊!」

郭嘉一直在打量這員將——見他歲數正值壯年,寬額大臉,隆準闊口,一張黃焦焦的麵皮,頷下沒留鬍鬚,這幾日尋營從未遇到過。但這張面孔看著又是如此熟悉,況且人家一口一個「郭祭酒」叫著,好像還與自己很熟。軍中各部將校甚多又屢有遷調,有些面熟叫不出名字倒也不稀奇,此人想必以前有過接觸。郭嘉倒覺釋然,抬頭看看寨門上的大旗,不禁笑了:「這裡是夏侯淵將軍的營寨,你乃張將軍麾下,到這門口處罰士卒,人家當然不服了。」

哪料那員將竟還一本正經:「曹公治軍一視同仁,無論哪位將軍屬下,違反軍紀都應處罰。末將既然走到這裡,看見了自然要管!」

郭嘉聽他振振有詞,也不好礙了他一片好心,只道:「要管倒也罷了,只是做事不要忒苛。處罰士卒是為貫徹軍法,不是為了泄私憤,你抽幾鞭子便是了,這樣沒完沒了打得血肉模糊,他們還如何上陣?你看看四下里多少人瞪眼瞅著,這樣恣意而為豈不有礙軍心?」

「是是是,您教訓得對。末將一介粗人哪有您這般見識啊?承蒙你老人家的教訓,末將受益匪淺。我軍有您這樣的仁義之士,實在是三軍幸甚,何慮鄴城不破袁氏不敗……」那員將點頭哈腰連連誇讚。

郭嘉見他這副諂媚相,忍俊不禁,打斷道:「好啦好啦!你別在這兒噁心我了,快放了這兩個人,接著巡你的營吧。」

那員將對他分外恭敬,可一轉臉立刻又擺起那媚上欺下的架勢,大喝道:「看在郭祭酒的面上,本官把你們放了,但罰你們不準用飯,繼續把守寨門。你們若不服只管找你們將軍訴苦去,有什麼話叫你們將軍沖我來說吧!」那倆小兵不敢還口,忍著痛諾諾而退。

郭嘉一旁冷笑——好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夏侯淵豈是輕易招惹的,既是親眷又是大將,你一個小小營司馬敢發這等狂言,以後有你小子受得了!郭嘉忍著笑二次上馬準備回營,那員將又湊過來:「末將恭送郭祭酒,戰場之事瞬息萬變,還望您好自為之。」說罷微然一笑,與手下三個親兵也上了馬。他剛才鞭撻士卒的狠勁不少人都看見了,這會兒見他舉著令箭過來,都避得遠遠的,而他卻雞蛋裡面挑骨頭:「你們是哪一部的,都給我精神些……馬道之上不準埋鍋造飯,快快挪開……你們幾個是瞎子嗎?在柵欄邊起灶,若是引起火來你們擔待得起嗎……」他大模大樣看見誰管誰,指指點點一路向東而去。

郭嘉又好氣又好笑,也不便插手多管,領親兵接著走自己的路。可不知為何,那個司馬的臉龐卻總在腦海中映現,似乎那個人的名字呼之欲出,可就是想不起究竟是誰,便回頭問親兵:「剛才那個司馬你們認識嗎?」

「小的也不認識,想必是剛剛提拔小人得志,瞧他那副橫樣兒!最討厭這等媚上欺下的東西,他哪像張綉將軍的屬下啊,這做派倒似於禁調教出來的人。」這親兵也是什麼都敢往外說。

「住口!這等話豈是你該講的。」郭嘉雖嗔怪,心下也覺好笑。

「屬下知罪……那人拍了您那麼多馬屁,難道您也不認識?」

郭嘉苦笑搖頭:「他識得我,我卻不認得他……卻也不是不認得,就是想不起名字來。」

親兵也笑了:「說來也不怪先生,張綉將軍麾下都是關西子弟,忽然竄出來個中州口音的司馬,必是別處新調來的。」

郭嘉猛然勒馬:「怪哉!此人確是中州口音,張綉乃前軍勁旅,又是歸降之人,部曲調動焉能不報知主公?剛才他向我施禮,說戰場瞬息萬變,叫我好自為之,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越想越覺奇怪,竟嗅到一股詭異的味道,「不行!我要回去看看!」

幾個親兵都以為他太過多慮,卻哪敢多言,跟著他迴轉曹洪營寨附近——那員將早就沒影了,只有剛才受刑的兩個小兵還倚在寨門處哼哼唧唧。

郭嘉點指二人:「剛才責打你們的那個司馬呢?」

這不問還好,一問這倆倒霉蛋,二人連滾帶爬伏倒馬前:「請郭先生為我們做主啊……我們真的沒有擅離職守啊……」連眼淚帶鼻涕全下來了。

「究竟怎麼回事?」

那倆小兵邊哭邊訴:「我二人奉命把守寨門,那個司馬硬是要往裡闖,我找他要令箭。他非但不給還問我們認識他嗎?我們哪知他耍什麼滑頭,就實話實說不認識,他說今天叫我們認識認識!他手下的親兵也不問青紅皂白,抓住我們就打……他官職大,我們也不敢還手……」

「可惡!」郭嘉也回憶起那人向他回話之時把令箭插到脖領里,並未交來驗明,「你們蒙冤被打,為何不報告你家將軍?」

「我家將軍奉主公之命押運糧草未歸,不在營里啊!」

郭嘉恨得咬牙跺腳:「事情不會這般湊巧,那人必是袁尚派來的細作,要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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