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舊疾複發,華佗治好了曹操的頭痛 與狼結姻

曹軍進駐黎陽,袁尚唯恐鄴城有失,捨棄平原回救,因急於撤退反被袁譚趁勢追擊,折損了不少兵馬;其部將呂曠、呂詳戰場失利,又痛恨他們兄弟不成器,失望之下率數千兵馬向曹軍投誠——曹操開始坐收漁人之利啦。

時至建安九年十月末,袁尚所部已盡數龜縮鄴城不敢再戰,袁譚還覥著臉皮跑到黎陽拜見「大恩人」。曹操也真對得起他,莫說設宴安撫,連城門都沒讓他進,還在城下列擺兵陣以作防備,只帶著諸謀士在敵樓上與其會面。

慘淡的日光下一切都是白蒙蒙的,袁譚帶著人馬來到城樓之前。昔日袁紹統帥的威武之師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袁譚東拼西湊的雜牌軍。這支隊伍根本談不上陣勢,鬆鬆垮垮拖了將近二里地,有些連鎧甲都沒有,受困數月糧草不濟,面黃肌瘦無精打采。自城樓放眼望去,滿眼都是猥瑣不堪的景象,潦倒的將領、疲憊的士卒、羸弱的戰馬、生鏽的兵刃……唯一醒目的只有那面「車騎將軍」的纛旗,在料峭秋風中招搖著,就像他的主人一樣兀自感覺良好。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曹操只打量這支部隊一眼就料定袁譚必亡,他手扶女牆親自喊話:「哪位是車騎將軍,請出來與老夫一敘!」

過不多時只見兩匹快馬自人群中閃出——前面馳的是袁譚,後面跟隨郭圖。雖然兵勢衰弱,但袁譚這車騎將軍的面子還要講,他頭戴紅纓兜鍪,身穿鑌鐵鎧甲,外罩猩紅戰袍,依舊透著瀟洒氣派。郭圖也還是那副陰狠刻薄的模樣,布滿皺紋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只是鬢間又新添了幾縷白髮。袁譚快馬疾馳,眼看要到曹軍近前,郭圖恐曹操突放冷箭,忙把他叫住,距城池一箭之地與曹操對話。

「末將袁譚參加曹公!」袁譚馬上拱手面有得色。

事到如今竟還不知羞愧,曹操暗暗冷笑。許攸也在城樓上,一見昔日逼得自己投敵的冤家落魄至此,心裡說不盡的痛快,扯著尖嗓子嚷道:「大膽袁譚!你已歸順朝廷,還不下拜更待何時?」

曹操瞥了許攸一眼:「子遠何必這般苛求,老夫不過官拜司空,人家可是車騎將軍啊!」這席話說得樓上眾人掩口而笑,可是一低頭,卻見袁譚真的跳下馬來,規規矩矩跪倒在地。

眼見此人拜伏於地,曹操心頭一悸,既覺可笑又覺可悲——固然他與袁氏是讎仇,畢竟早年與袁紹有朋友之義,想當年同朝為官共抗閹黨,袁本初意氣風發桀驁不馴,現在看著這個不孝兒屈膝於敵喪盡亡父顏面,四世三公之族由此而衰,心中豈能不悲?

曹操真有亂箭射死這個敗家子的衝動,卻不動聲色攥緊拳頭,嘴上安撫著:「許子遠不過戲言,袁將軍也忒多禮,老夫可不敢領受你這一拜,快起來吧……」

袁譚非但不起,反而向前跪爬了幾步:「若非曹公相救,末將死無葬身之地!下跪見禮乃出自真心,曹公活命之恩末將銘記在心。生我者父母,活我者曹公!」說罷摘去兜鍪連連叩首。

天下的蠢人都以為自己能輕而易舉欺騙別人,殊不知越是誇張的表白越失敗。曹操知他是虛情假意,也跟他玩起了虛偽:「將軍太過客套,老夫不過遙作聲勢,是將軍勇猛過人剛毅果斷才將袁尚擊敗!老夫與汝父同殿為臣相交深厚,也曾征討董卓並肩而戰。當年我入主兗州之時也頗得汝父相助,至今每每憶起感恩不盡,如今將軍有難,老夫焉能坐視不理?」其實這話假得不能再假了,難道官渡之戰坑殺八萬就是曹操對袁紹的感恩嗎?

袁譚撅著屁股趴在那裡,一副狗對主人獻媚的摸樣,信誓旦旦:「末將歸順曹公,自當肝腦塗地效死以報。」

「非是歸順老夫,乃是歸順朝廷,從今以後咱們同為天子效力。」這番話曹操不知說過多少遍,以前每次出口都興緻盎然,可今天再說卻味同嚼蠟。

袁譚還是不肯起來,撩著眼皮試探道:「末將既已是朝廷之人,不敢再僭越名號,請曹公另賜官爵。」

曹操聽他主動要官,不禁皺起眉頭——袁譚這個車騎將軍是自稱的,青州刺史是暫領的,並無正式名分,倘若假朝廷之命給他一個,日後再領兵剿滅他豈不是自己打自己臉?而他光腳不怕穿鞋的,破罐破摔想翻臉就翻臉,這個官還是不能給。曹操正思慮如何應對,一直趴在女牆邊的郭嘉先喊開了:「袁將軍,任命官職非等閑之事,我家曹公需修表請奏朝廷。你被庶弟所逼失卻侯位,若是朝廷恩准,可將汝父之爵盡數轉賜與你,我家曹公日後還要請你助一臂之力共討袁尚。如今你且暫領青州刺史,待朝廷批奏之後再正式授你官職!」

袁譚半信半疑,說把父親的一應官爵都給自己,似乎不太可能,但是曹操既要借己之力討袁尚,也說不定會大發慷慨。他思量一會兒還是樂呵呵道:「多謝曹公一番厚賜。」這才慢吞吞爬起來。

曹操瞧他這副狼狽相,簡直厭惡到了極點,可還得微笑著把事辦完:「袁將軍,聽說你有個女兒?」

袁譚也預料到他可能會要人質,趕緊答覆:「勞曹公關照,小女年紀尚小,不過四五歲。」

「嗯。」曹操點點頭,「老夫恰有一子,名喚曹整剛剛兩歲,將軍若是不棄可否將愛女嫁於吾兒?」

這樣荒唐的孩童聯姻其實就是人質約定,不過有話不明說,也算給袁譚留了面子。袁譚哪裡還敢拒絕,趕忙兩次跪倒:「在下賤女得配曹公虎子,榮幸至極!」

「哈哈哈……咱們已做了親家,豈能再行此大禮?」

「曹公說得是。」袁譚也是滿面堆笑,「小女就在軍中,在下這就遣人送至城內,不知曹公可需三媒六證之人?」

「我看辛佐治便可,老夫將他留於帳下,我與將軍一幹事務皆由此人經手,日後若有差失老夫也要向此人問罪!待咱們破了袁尚之後,我再將其歸還將軍帳下。」其實辛毗已被表奏為議郎,根本不可能再回去,曹操這麼說是為了迷惑袁譚。

「也好……」袁譚不明就裡,還在為曹操扣留他一個智囊而惋惜。

「將軍首戰告捷,還需安撫郡縣,老夫就不留將軍多呆了。還望你速回平原整頓兵馬,來日共討袁尚。」曹操希望他趕緊走,回平原整備人馬接著跟袁尚互相殘殺。

其實袁譚也不想留,也願意儘快回去召集兵馬囤積糧草,日後先滅袁尚再戰曹操恢複河北之地,彼此心照不宣:「既然如此,末將告辭了。」

「親家一路珍重,日後滅了袁尚我幫將軍奪回乃父官爵。將軍若想重領四州州牧已是不可能了,不過只要將軍肯為朝廷出力,這冀青幽並可以任取其一,老夫可令將軍劃地而治!」曹操說這般鬼話連眼都不眨一下。

袁譚跨上戰馬假惺惺道:「在下為朝廷效力,為曹公盡命,安定天下不求一己之榮。」

若不求一己之榮何至於跟弟弟爭得你死我活?曹操並不戳穿:「將軍深明大義,真是國家之福、百姓之幸、乃父之榮耀……」這話實有挖苦的味道。

「末將一定不負明公所期,日後好好報答您!」袁譚也意味深長地回了一句,撥馬欲去。可剛揚起馬鞭又想起件事,趕緊回頭,「還有一事相求曹公。末將所部糧草吃緊,可否……可否……」

連糧食都沒了,還沒完沒了廝殺。曹操心裡嘲笑,臉上卻裝出副犯難的樣子,咋著嗓子對身邊的人說:「哎呀!袁將軍缺糧,咱們有富裕糧食嗎?」

都是聰明人,見其明知故問就知道該說什麼,卞秉擠眉弄眼道:「啟稟主公,我軍也沒有餘糧啦!大軍方至黎陽,輜重糧草還沒到。不怕列位笑話,末將現在還餓著肚子呢!」卞秉就是管輜重的,他在這兒站著豈能沒糧?

「唉……袁將軍真是大幸,能找咱們求糧,可不知咱們的糧食尋誰去借。」郭嘉也跟著起鬨。

董昭見他們都充黑臉,便出來扮白臉:「話雖如此,袁將軍既然張了口,若顆粒不給豈不失了朝廷臉面?再者倘若袁將軍無糧,如何回平原布兵呢?」

曹操手捻須髯假意沉吟,彷彿下了多大決心似的,這才一拍女牆答覆道:「袁將軍切莫見笑,老夫軍中尚且乏糧。但你既然開口相求,也不能坐視不理。就在軍中今日糧草中勻出一百斛相贈,另外還有些麥屑糠皮一併給你了,先拿去解燃眉之急吧。」這點糧食不過是曹軍的九牛一毛。

「這就感恩不盡了……」袁譚再三道謝,方馳馬而去。

曹操望著袁譚馬蹄揚起的煙塵不禁冷笑——袁本初,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子!你一生愛惜臉面,留這樣的不肖之子在世上豈不是恥辱?老弟可要搶你的河北之地了,這不單是為我自己,也算是老朋友幫你清理門戶……他尚在遐想,又見郭圖還愣在城下,正仰頭怒視著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猶如利刃一般。

曹操被這目光瞪得渾身難受,趕緊轉過臉去:「老夫很討厭郭圖這個人。方才借糧那番欺瞞之語,只怕騙得了袁譚,卻難騙此人。」

郭嘉斜了自己的同族遠親一眼,笑道:「郭公則不能求同合眾,當年我歸附主公之時曾有意勸他同來,他卻道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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