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愛到深處變成了恨

7月11日上午11點,侯大利和江克揚從長貴縣回來後,召開重案一組第三次案情分析會。陳陽支隊長、老譚副支隊長參會。

小林展示了從邱宏兵電腦中恢複的部分數據。這是張大樹別墅的監控視頻,主要是卧室和客廳兩個部分。監控視頻甚為清晰,客廳的鏡頭裡出現了顧全清和張冬梅進入房間的場景。卧室的鏡頭裡出現了顧全清和張冬梅在床上親熱的場景。監控視頻結束於5月23日晚上11點。所有鏡頭中都沒有出現邱宏兵。

陳陽感慨道:「經常看妻子和其他男人在一起鬼混的視頻,是個泥人也會有火氣。邱宏兵的殺人動機非常明確,因愛生恨。」

江克揚在投影儀上展示了四組畫面:一是顧全清越野車后座皮椅上擦痕、邱宏兵摩托車踏板與擦痕的對應關係;二是月亮湖別墅後山小道上的摩托車印跡與邱宏兵摩托車印跡比對;三是從湖邊進入張大樹別墅的路線;四是從羅馬小區七幢二樓離開小區的路線。

周濤以原始視頻資料為基礎製作了一個視頻集,完整說明了5月23日夜顧全清和張冬梅駕駛越野車、邱宏兵駕駛摩托車分別前往月亮湖別墅的全過程。

⋯⋯

偵查員、法醫和現場勘查人員發言、展示完畢後,侯大利道:「邱宏兵殺人拋屍的證據鏈逐漸完善,目前證據鏈中還有三個缺口:一是邱宏兵有可能對肖霄使用了安眠藥或其他藥物,肖霄喝入藥物,陷入沉睡。邱宏兵利用肖霄入睡的時間實施犯罪,在肖霄醒來之前,他又駕乘摩托車回到肖霄身邊,製造了肖霄本人都深信不疑的不在場證明。二是兇殺現場沒有搏鬥痕迹。邱宏兵有可能對顧全清和張冬梅使用了安眠藥或其他藥物,否則他很難對付身手不錯的顧全清。我們沒有找到邱宏兵購買藥物和使用藥物的證據。三是我們從電腦中恢複了數據,找到了監控視頻,但是,6月17日,合成語音的證據沒有找到,很遺憾。這三處缺口只能在審訊中補齊。」

陳陽道:「向陽是名提,大利也有經驗,有了這麼多線索,我相信你們能制訂完善的審訊方案。審訊方案報宮局同意後實施。雖然我們有必勝的信心,但是你們不要小瞧了邱宏兵,他這人不是慣犯,也沒有對付審訊的經驗,可是相當頑固,自以為是,自視甚高。經偵支隊同志提審他的時候,他嘴硬得很,到現在都沒有承認,還不時出言諷刺審問他的偵查員。等會兒你們認真研究經偵審訊邱宏兵的錄像,千萬不要輕敵。」

散會後,侯大利和周向陽研究審訊視頻。在視頻中,邱宏兵高昂著頭,侃侃而談,時不時笑話審訊他的偵查員根本不懂經濟。

「鴨子死了嘴殼還硬。」看到水泥封住的屍骨後,侯大利徹底失去了對邱宏兵的同情。

周向陽抱著茶水缸,道:「我不怕這種口舌伶俐的人,就怕死不開口的啞巴。」

侯大利道:「不僅證據鏈有缺口,而且我們還缺少一擊必殺的證據。邱宏兵這個人相當自負,又深感自卑。他對自己的才能很自負,面對張家財富時自卑。明天審訊我們要去刺激他的自卑,打掉他的自信,讓其情緒失控。」

周向陽道:「英雄所見略同,你有特殊身份,主審,唱紅臉。我配審,唱白臉,訓斥、貶低、打擊邱宏兵。」

侯大利道:「邱宏兵是文化人,情感豐富,比較敏感,反偵查能力也不行,明天把他激怒後,我就擺出切實查清楚的事實,打破邱宏兵的自信,讓其所有看似精密的布置成為笑話,重挫其信心。」

周向陽點了點頭,道:「就用這個思路。我抓緊時間再看資料,下午5點再碰頭。」

商量了基本策略後,侯大利在辦公室集中精力查看與邱宏兵有關的資料。翻完偵查卷宗後,他調出與邱宏兵有關的視頻資料。

周濤工作非常得力,從海量視頻中調出了與邱宏兵有關的視頻,集中放在一個文件夾中,瀏覽起來非常方便。

侯大利先看2010年5月23日以前的視頻,沒有新發現。繼續按照時間順序看之後的視頻。在6月17日的視頻中,他無意間發現邱宏兵時不時會摸一摸胸前項鏈,項鏈非金非玉,材質不明。而在5月23日前,他從來沒有出現這個動作。

「張冬梅的大拇指有一段缺失,存在整齊的切口。」這是省刑總傳過來的消息,侯大利記得特別清楚。他原本沒有深想這事,今天看到視頻中邱宏兵的新動作,想到這段缺失的大拇指,頓時又出一頭冷汗。他立刻給法醫室李建偉主任等人打電話,準備檢查邱宏兵胸前的項鏈。

侯大利、李建偉、張晨和周向陽來到看守所,出示手續,調出邱宏兵相關物品,其中就有那條項鏈。

李建偉戴上手套,拿起項鏈,道:「雖然經過打磨,表面有所變化,但還是能看出是骨頭,很接近人的大指骨。大利,你怎麼想到查這條項鏈的?」

侯大利道:「邱宏兵不時摸一摸這條項鏈,如果不是反覆做這個動作,也不會引起我的注意。」

「邱宏兵瘋了,殺了妻子,又把妻子的指骨做成項鏈,天天放在胸前。簡直就是神經病,他媽的。」周向陽不停搖頭,罵了一句髒話,又道,「邱宏兵愛他的妻子嗎?我覺得愛,愛到深處就成了恨。這是我們刺激他的一個點。」

張晨接過項鏈,用放大鏡仔細觀察後,道:「這塊骨頭的狀態不錯,能提取DNA。」

侯大利道:「只要提取DNA成功,那就是對他的致命一擊,審訊的難度會大大降低。」

周向陽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我還以為會啃一塊硬骨頭,結果這塊骨頭不夠硬,只要我們把邱宏兵引入伏擊圈,他就必然要招供。謝天謝地,否則我又要失眠。」

深夜,DNA室張晨發來消息:從手指骨中提取到DNA,與張冬梅DNA比對成功。

7月12日上午,看守所提訊室,侯大利和周向陽坐在鐵柵欄前,桌上擺著電腦、印表機、筆記本、水杯等物品。右手邊牆上有一排字:「訊問完畢請按鈕,通知看守所民警」。

邱宏兵身穿藏藍色看守服,頭髮被剪成短髮,神情有幾分沮喪,卻仍然稱得上相貌堂堂。他被民警帶進提訊室後,手和腳皆被固定在特製椅子上。等到看清楚鐵柵欄對面坐著的警察,他臉上肌肉輕微顫動,咬緊牙齒,微微仰頭,神情中透著強撐起來的傲慢。

侯大利輕言細語地做了自我介紹,出示證件,然後慢條斯理地詢問邱宏兵的個人情況,包括姓名(曾用名)、性別、出生年月、民族、家庭住址、工作單位、妻子、社會關係、權利義務等。這是法定程序,也是心理戰。在一問一答的過程中,邱宏兵的驕傲便一點點被消磨,被迫適應當前的地位。特別是侯大利作為國龍集團太子的獨特身份,讓邱宏兵很不自在,內心深處有深深的自卑,還有隱隱的不服。

走完基本程序,侯大利道:「我們兩人提審你,不是為了經濟上的問題,我們找你什麼事情,你心知肚明。」

邱宏兵沒有回答,只是冷笑。

侯大利單刀直入,直指目標:「我們在月亮湖發現了水泥封住的人骨,人骨屬於張冬梅和顧全清,這是省刑偵總隊做出的DNA鑒定。」

邱宏兵道:「希望你們能夠儘快抓住兇手,為我妻子報仇。」

周向陽猛地拍了桌子,聲色俱厲,道:「你不要裝蒜,裝瘋賣傻過不了關。」

手掌和桌子發出一聲巨響讓邱宏兵下意識抖了抖,他望著周向陽,吼道:「你們抓不到兇手,反而把受害人的丈夫關起來,你們想要屈打成招嗎?」

審訊時,偵查員不怕對手狡辯,最怕對方一言不發。邱宏兵這些年當慣了老闆,「階下囚」的滋味讓其心態失衡,不停反駁。

周向陽哼了一聲,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怎麼當上二建老總,還不是吃軟飯,靠著張家。如今不感恩,還要恩將仇報,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吃軟飯」的針對性很強,侮辱性爆表,直接打到邱宏兵軟肋上,讓他疼得撕心裂肺。如果不是手腳受到約束,他絕對會跳將起來。「靠著張家,那是笑話。江州二建是馬上要破產的企業,負債纍纍,發不起工資,接連出安全事故。沒有我,二建早就垮了。這是大家公認的事情,不管問誰,都明白得很。」

周向陽道:「那也得把二建給你,你才有做事的機會。如果你不是張家女婿,也輪不到你來拯救二建。」

這又是一句真話,邱宏兵漲紅了臉,道:「你以為做企業這麼容易,換個人,二建早就死了。」

侯大利開始打圓場,道:「邱總說的倒是實話,做企業非常困難。我聽夏曉宇談起過,邱總現在執掌的二建和當年的二建完全是兩回事,不可同日而語。」

邱宏兵朝周向陽哼了一聲,瞬間對侯大利充滿好感。

侯大利道:「邱總做企業有功,但是在張冬梅這件事情上,你得認真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無辜,我們得看事實。」

邱宏兵又昂起頭,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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