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湖州三社水庫

7月6日,上午。

侯大利和江克揚前往江州二建辦公樓。到現在,張大樹夫妻和邱宏兵都沒有報案,要調查張冬梅的情況還得以調查顧全清為切入點。

江州二建辦公樓經過老機礦廠工人兩次衝擊,玻璃幾乎都被砸毀,辦公傢具也多有毀壞。修配廠工人第一次衝擊二建辦公室時,邱宏兵見勢不妙,跑得最快。其辦公室在頂樓,沒有任何標記,除了被踢幾腳外,沒有更多損傷。如今辦公樓前的伸縮門緊閉,每班有四個保安,除了工作人員,其他人一律不準入內。

江克揚和邱宏兵取得聯繫後,進入二建辦公樓。在三樓辦公室等了十來分鐘,邱宏兵才露面。邱宏兵三十剛出頭,風度翩翩,打扮得體,非常帥氣。他見到侯大利,立刻轉身訓斥身邊人,道:「你這點眼力都沒有,大利來了,都不給我講清楚。大利也見外,到了這裡,都不給我打個電話。」

邱宏兵的聲音富有磁性,儘管在訓人,仍然讓人眼前一亮,耳中一爽。

侯大利記憶力超好,確定沒有與邱宏兵見過面,道:「邱總認識我?」

邱宏兵熱情洋溢地道:「當然認識,你還在讀山南政法的時候,有一次國龍集團搞慶典,我們見過面。大利是稀客啊,到我辦公室來喝茶。你別叫我邱總,太見外了。我比你大幾歲,你就叫我一聲邱哥。」

侯大利道:「平時叫邱哥,今天得叫邱總。」

邱宏兵笑道:「這麼嚴肅,有事情嗎?」

侯大利道:「有事。」

邱宏兵辦公室裝修豪華,十分寬大,陽台上栽有花卉,一角有茶台,而另一個角落放有鋼琴。邱宏兵親自坐在茶台上,道:「大利過來了,我泡最好的單樅,這是我從產地直接采來的,產量非常低。香味來自天然,是老茶樹吸取天地精華形成的。」

茶水確實有一股幽香,侯大利很久都沒有靜下心來欣賞這類細緻的味道。在泡江州毛峰時,他已經和其他偵查員一樣,抓一大把毛峰,扔進茶杯,泡出來的茶湯味道濃醇,卻失之細膩。他放下杯子,道:「樓下好多辦公室都被砸了,你這間辦公室還行。」

「我是見勢不妙,跑為上策,才沒有吃啞巴虧。這間辦公室在頂樓,又沒有任何標記,不起眼,所以沒有被砸。」邱宏兵憤憤不平地道,「都是些什麼事啊。我們二建通過合法手段拿地,拆遷和三通一平是政府的事情,和我沒有半毛錢關係,這些工人三番五次跑到我們這裡打砸搶,沒有任何道理。如今政府也不給個說法。」

侯大利客客氣氣地道:「今天過來有點公事,想了解邱總在5月27日上午的行蹤。」

邱宏兵道:「需要了解我的行蹤,發生了什麼事情?」

侯大利道:「5月27日上午,修配廠老職工的女兒被猥褻,後來在楊為民辦公室找到照片,這事你知道吧?」

「我以人格擔保,楊為民絕不會做這事,這是有人陷害。」邱宏兵豎了豎眉毛,道,「拆遷是由龍泰公司負責,江州二建和新琪公司沒有參加,這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楊為民為什麼要冒傻氣做這事。」

侯大利微笑道:「具體原因我們還在調查。照片是在楊為民辦公室搜出來的。所以,我們還得例行調查,請邱總理解。」

邱宏兵按了按茶台上隱蔽的按鈕,幾秒後,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邱宏兵吩咐道:「你去查一查記錄,5月27日,我在做什麼?」

小李道:「我記得那天的事,上午您在家裡休息,中午在餐廳吃飯,下午開會。」

邱宏兵拍了拍額頭,道:「我記起來了,前天晚上喝醉了。」

侯大利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貌似隨意地問道:「冬梅姐沒有在二建上班?」

邱宏兵道:「冬梅從來沒有在二建上過班,你要找她?」

侯大利道:「找冬梅姐了解一些情況。顧全清醫生失蹤了一段時間,其家人報了案。他開了一家康復中心,冬梅姐定期會到他那裡去做理療,我們找她了解顧全清的情況。」

邱宏兵道:「冬梅以前腰椎間盤突出,經常到康復中心理療,效果不錯。冬梅這幾天不在江州,出去旅行了。」

侯大利談話時不動聲色地觀察邱宏兵臉部細微表情和身體語言。在邱宏兵談到顧全清的時候,眼睛突然眯起,透露了其心中的消極情緒和厭惡感。這是人類在大自然中形成的保護機制,當看到不喜歡的東西或者感覺到自己受到威脅的時候,眼睛眯成一條縫,避免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事物,從而可以保護自己的大腦。

「邱總認識顧全清嗎?」

「我知道這人,不認識。」

「冬梅姐是在國內還是國外旅行?」

「國內。這些年她每年都要瘋跑一兩個月,沒有目的地,走到哪裡算哪裡。我現在也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冬梅姐的電話是多少?我給她打一個電話。」

邱宏兵報了一串數字後,苦笑道:「這段時間都是關機狀態。冬梅挺任性,每次心血來潮都會玩點花樣,這次是關機,都十來天了。」

侯大利眉毛挑了挑,道:「啊,關機十來天,你不擔心啊?」

邱宏兵道:「她就是這種性格,喜歡玩,不受約束,自由自在。我要忙二建的事,也不可能陪著她四處亂跑。以前還行,現在真不行。這是她的名片。」

侯大利拿起名片,撥打了張冬梅的電話,果然是關機狀態。他問道:「冬梅姐沒有給你打過電話?」

邱宏兵道:「6月中旬打過一次,我在開會,沒有接到,給她回過去,她又關機了。」

重案一組已經調取了邱宏兵、張冬梅、張大樹夫妻的通話記錄,在6月17日,張冬梅確實給邱宏兵撥打過電話,未接通。在同一天,張冬梅還和其母親通過電話。侯大利核實了情況後,再問道:「冬梅姐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她在哪裡?」

邱宏兵摸了摸胸前的骨質項鏈,道:「沒有接通,我不知道她在哪裡。我老婆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討厭受人約束。我確實不知道她在哪裡,說起來好笑吧,但是實情。」

侯大利道:「等到冬梅姐回來後,麻煩給我打電話。」

邱宏兵道:「問完了?」

侯大利道:「問完了。邱哥的單叢確實不錯,真香。」

「她應該很快就要回來,到時我給你打電話。唉,有些事,一言難盡,大利應該知道。」邱宏兵說這話時,情緒明顯低落。

侯大利告辭之時,邱宏兵強作歡顏,道:「給大利裝了半斤單樅。不是我捨不得,我只有一斤,是最好的單樅。」

「我們喝茶都是用大茶缸,再好的茶都喝不出味道。改天想喝單樅了,我直接到邱哥這邊來。」侯大利在談公事時,一直稱呼「邱總」,辦完公事,便改稱「邱哥」。

上車後,侯大利和江克揚照例在車上討論。

江克揚道:「邱宏兵肯定知道妻子和顧全清的事,假裝不知情,掩耳盜鈴。邱宏兵作為曾經的流浪歌手,能夠攀上張冬梅這種高枝,肯定要忍受很多不能忍受的事。」

「我同意你的判斷。提到張冬梅之時,他時不時抓一下脖子,說明他沒有說真話。」撒謊會使得面部與頸部神經組織產生刺癢的感覺,通過摩擦和抓撓動作能消除不適。撒謊者擔心謊言被質疑或者被識破,升高的血壓還會使脖子冒汗,因此,人們在說謊時會用手指或者手掌摩擦位於耳垂下方的皮膚區域,通常來說就是抓脖子。在張小天影響下,侯大利深入研究肢體語言,如今小有成效,察言觀色的水平提高得很快。

表面上看起來侯大利和江克揚的調查走訪沒有太大效果,實際上獲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第一,顧全清和張冬梅不再是一個符號,而是兩個活生生有歷史有家人有性格的人;第二,顧全清和張冬梅是情人關係,邱宏兵對此心知肚明;第三,張冬梅在6月17日曾經打電話回江州和陽州,她和母親通了電話,邱宏兵沒有接到妻子打來的電話。

邱宏兵所言與電話記錄能夠吻合。到目前為止,沒有人知道顧全清和張冬梅是離家出走還是遇害。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在回刑警新樓的路途中,侯大利的手機猛地響了起來。

支隊長陳陽道:「大利,你趕緊到湖州。有人在湖州三社水庫發現一輛越野車,車牌是南B×××××,這是顧全清的車。三社水庫的具體位置,在地圖上查得到。」

侯大利整個神經系統和肌肉立刻繃緊,道:「發現屍體沒有?」

陳陽道:「沒有發現屍體,是一輛空車。我和老譚已經出發了,你趕緊過來。」

侯大利道:「我去找顧全清的衣服和鞋子,作為嗅源,用警犬到周邊林子搜一搜。」

陳陽道:「好,趕緊去。湖州有警犬基地,我跟老周說,讓他們帶警犬。」

儘管沒有發現屍體,在一個小水庫里發現越野車,意味著顧全清遇害的可能性大增。一個半小時後,侯大利和老克探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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