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江州二建被圍

7月3日,下午。

307室,江克揚、馬小兵、袁來安和伍強激烈地討論猥褻案。四個人形成兩派,都不能說服對方。

江克揚道:「我依然堅持我的觀點,二建和新琪作為開發商並沒有拆遷壓力,二建老闆帶著辦公室主任楊為民親自拍裸照,這完全不合情理,絕對講不通。只有龍泰公司才有足夠的動力與修配廠老工人們纏鬥,因為這對龍泰公司是重大利益。我懷疑有人栽贓。馬兒,你在反扒隊工作過,楊為民被栽贓的可能性大不大?」

馬小兵手裡玩著轉筆,看著電腦中的視頻,道:「我在反扒隊工作過,見識過各種各樣的扒竊高手,從楊為民身上摸手機,放照片進鐵皮櫃,都是小菜一碟。」

伍強立刻反對道:「如果有人栽贓,邱宏兵的聲音是怎麼回事?5月27日上午楊為民和他爸通話怎麼解釋?張英和李強從十份錄音資料中都準確挑出了邱宏兵的聲音,如何解釋?」

這是困擾所有人的難點。

袁來安抱住後腦,道:「如果是龍泰陷害二建,龍泰公司的動機是什麼?龍泰承擔拆遷任務,二建是開發商,他們沒有直接利益關係。除非有私仇,有私仇,用這種方法來陷害也非常低端。龍泰的龍老大久歷江湖,做事看似莽撞,實則非常精明。從龍泰與修配車間老工人扯皮這一系列事情來看,大家明明知道是龍泰公司做的,就是抓不到把柄。我認為龍泰不太可能綁人拍裸照,也不會栽贓。如果龍泰公司的龍老大真的腦殼發昏,真讓人去拍裸照,可是他們為什麼要畫蛇添足,弄楊為民的手機來打電話,而且還出現邱宏兵的聲音,這一點不合情理。有了畫蛇添足的一步,反而不太像是龍泰公司。」

江克揚道:「我不認為二建的邱宏兵會傻到為了幫助龍泰公司拆遷而去拍裸照,這是侮辱邱宏兵的智商,能夠做二建老闆的人絕對不是傻瓜。」

袁來安忽然拍了拍桌子,道:「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沒有什麼證據,就是一個推理。如果有一個A在背後操縱,利用龍泰公司喜歡打擦邊球的特點,設了這麼一個局,有意將江州二建拖下水。儘管不合情理,但是在猥褻案中,不僅有楊為民的電話,還查到裸照,而邱宏兵的聲音也被張英認定。江州二建還沒有開工就遇到大麻煩。我們可以這樣推斷,如果二建倒霉後,誰是最後的受益者,誰就是或許存在的A。」

江克揚探組的四名成員各有特點。江克揚最早在車站派出所,成為「神眼」後調入刑警中隊,再後來才調到刑警支隊,成為重案大隊一員。馬小兵早年在反扒隊工作,曾經創造過第七路車的反扒紀錄,後調入刑警支隊。伍強畢業於山南省警官學院,最初在刑警一中隊工作,後調入江陽區刑警大隊,再調到江州刑警支隊。袁來安則是從基層派出所調入經偵,再調到刑警支隊。每個人來歷不同,共同特點都是在各自單位表現出色,這才能夠調入重案一組。

幾人一番討論之後,形成了幾點共識:1. 龍泰公司可能去拍張英裸照,但是不會刻意使用楊為民的手機;2. 極有可能存在一個A,拍張英裸照,激怒張正虎,皆在其算計之中,但張正虎中槍是意外;3. 江州二建是被A強行牽進來的;4. 誰是最終受益者,誰就最有可能是A。

江克揚帶著討論結果來到侯大利辦公室時,侯大利仍然在看微博。

「這個女人是誰?」

「張冬梅,邱宏兵的老婆。她很有才華啊,攝影、畫畫都是一流。」

「為什麼關注邱宏兵老婆?」

「張冬梅有一個月沒有更新微博了,5月24日更新的最後一條,電話如今也關機。」

「組長莫非懷疑張冬梅出事,這個腦洞太大了。我們不能憑想像辦案。」

「還談不上辦案,我只是朝這個方向想了想。」侯大利關掉了微博頁面,不再想張冬梅的油畫和攝影。

聽完老克探組提出來的四條意見,侯大利道:「分析得很細緻,很有道理。我說得直白一些,把A換成新琪公司,你覺得怎麼樣?朱琪以及她的新琪最有可能成為A。如果存在A,江州二建很可能會受到衝擊,而且時間不會太久。」

江克揚道:「既然張英在十份錄音材料中挑出了邱宏兵的聲音,我們必須調查邱宏兵。我帶一組人到江州二建,以調查楊為民的名義,從側面了解邱宏兵在5月26日、5月27日的活動軌跡。」

侯大利道:「陳支讓我們謹慎,並非讓我們無所作為。我同意你的想法,就以調查楊為民來側面調查邱宏兵。」

江克揚隨即帶人前往江州二建。

侯大利繼續研究江州二建。江州二建原本是國營企業,後來在「抓大放小」時期,被私營企業大樹集團收購。邱宏兵的妻子張冬梅是大樹集團公主。張冬梅的弟弟名為張佳洪。侯大利不熟悉張大樹,也不熟悉張冬梅,卻對張佳洪的情況了如指掌。張佳洪是與侯大利年齡相仿的富二代,2001年剛好十七歲。父親張大樹在陽州較早涉及大型商場和賓館,後來在江州投資大型商場和賓館,比金色天街更早。105專案組經過調查,已經不再把張佳洪作為楊帆案的犯罪嫌疑人,誰知道張佳洪的姐夫又很詭異地出現在錢剛槍擊案中。

侯大利在最初只是想要追查「那一通奇怪的電話」,誰知根據線索往下追,居然查到了與張佳洪有關聯的人,他在心裡升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難道這真是巧合?

他再次打通寧凌的電話,道:「你平時和張冬梅有聯繫嗎?」

寧凌道:「有聯繫,我們都是江州市女企業家協會的成員,每月見面,私下也在一起玩。」

侯大利道:「那你想辦法聯繫她,不管用什麼方式,盡量聯繫上她。」

寧凌辦事沉穩,事情交給她,侯大利放心。

剛結束通話,江克揚電話又打了進來,道:「組長,我正前往江州二建,剛才我們談論的事情不幸言中了,有好幾百老機礦廠的老工人和家屬前往江州二建,我問了問情況,就是沖著張英那件事去的。」

侯大利急匆匆朝江州二建方向趕去,很快與江克揚和伍強會合。江克揚將警車停到一處停車場,和伍強一起坐上了越野車。

三人坐在越野車上,透過玻璃看著一群群頭髮花白的老工人朝二建方向走去。

伍強興奮道:「看來真有A公司。A公司最有可能是新琪公司,新琪公司是老鼠腰裡拐左輪——起了打貓心腸。他們想要幹掉二建,拿下修配廠家屬院的兩個標段。」

侯大利望著黑壓壓的人群,道:「老克,你在修配廠做過調查,有沒有遇到能說得上話的人?」

江克揚指了指人群中的一個高壯漢子,道:「有啊,那是以前老機礦廠保衛科的幹部,我和他聊得不錯。我把他叫過來,問問情況。」

江克揚下車後,找到了高壯漢子。高壯漢子跟著江克揚來到路邊,抽著煙,愉快地聊了起來。

「你們到哪兒去?」

「找江州二建。」

「江州二建惹了你們?」

「張正虎衝下樓的時候,接到一個電話,那是二建楊為民的電話。千真萬確,狗才哄你。二建那些龜兒子,綁了張英,還拍了裸照,派出所後來在楊為民辦公室搜出了這些照片。張正虎是莽,但也是有頭腦的人,肯定是被氣糊塗了。」

「楊為民的電話和張英的裸照,你們是聽誰說的?」

「我也不清楚,反正大家都這麼說。」

「張英說的?」

「我不知道是誰說的,肯定不是張英,這是家醜,誰都不會外揚。反正大家知道這個消息後,都氣炸了。江州二建做了這種斷子絕孫的事情,還想在修配廠修房子,絕不可能。修配廠雖然垮了,加上家屬,還有機礦廠的其他人,也有上千號人,如今被人騎在頭上拉屎,絕對擱不平。」

在人群中有一些標語,寫著「江州二建,傷天害理,斷子絕孫」「江州二建滾出機礦廠」等內容。

高壯漢子曾經有過高光時刻,老機礦廠破產後,他的生活水平、社會地位呈現斷崖式下降。有技術有關係的幹部職工勉強在市場經濟中有一條活路,其餘人很困難。高壯漢子也到其他企業保衛科工作過,皆不如意。他過了退休年齡,拿到社保工資,生活才從最低點緩慢上升。他對這種集體活動很有熱情,說起話來鏗鏘有力。

江克揚道:「你別衝到最前面,槍打出頭鳥。」

高壯漢子道:「我小孩不在江州,全到南方去了。我現在是一窮二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們是簽了字,但簽了字我們也不會搬走。光天化日,綁架女人小孩,侮辱我們的後代,還有沒有王法。我算看明白了,如今誰軟蛋就要受欺負。這次我們軟了,下次他們就要騎在我們脖子上拉屎拉尿。」

聊了一陣子,高壯漢子眼見人群走遠,道:「江警官不錯,我們交個朋友,以後有啥事,你要幫忙啊。」

他緊跑幾步,追上了大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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