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又一個調查組

錢剛槍擊案至此取得了圓滿結果。

6月29日下午2點,錢剛走出看守所。在此迎候的江曉英緊抱老公,哭道:「我們不幹了,你出警,這是公事,自己差點成為犯人。我們幹不了這活,你辭職,做點小生意,總比一天到晚擔驚受怕好。」

錢剛從看守所出來之時,已經知道了槍擊案移交市公安局後的大體情況,安慰哭泣的妻子:「市局很關心我們一線民警,花了這麼大力氣來弄清真相。我很知足,沒有受冤枉。」

江曉英抹起眼淚,道:「你能夠說得清楚,這是運氣好。運氣不好,就是黃泥巴掉進褲襠里,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是屎。如果你真是違法犯罪,我們認罪服法。可是你明明是冒著生命危險在執法,那個人拿鐵鍬砍人,這是不是冒著生命危險,我絕對沒有亂說。你沒有一點私利,是維護社會秩序,差點遭受不白之冤。不管你是如何想,我是越想越心寒,真是怕了。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們家的情況,以前的朋友都躲著我們,怕沾了我們的霉氣。越是說得耿直的朋友躲得越快。單位的同事還好點,都還肯幫忙。」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往日微胖的妻子完全瘦了下去,下巴尖尖的,比任何減肥方法都要好。錢剛能夠體會妻子的心情,無奈地道:「我從警校畢業就當警察,二十多年了,現在人到中年,你讓我干別的,哪有這麼容易,真幹不了。吃一塹,長一智,以後會懂得保護自己。」

所長戴克明走過來,道:「走,我們找了一家郊區火鍋館,喝一杯,洗一洗霉氣。」

在車上,戴克明詳細講了專家組到來的前後經過。

錢剛很感慨,用力搓手,道:「關局、宮局為了我的事專門跑了一趟省廳,真是費心了。沒有專家組認可的鑒定結論,我這事肯定翻不過來。找機會還得請侯大利吃頓飯,他是貨真價實的神探,論破案,我服他。」

戴克明道:「還有老克探組和張小舒,特別是張小舒,很能幹的新法醫。」

江曉英道:「我們請他們一起吃飯,今天去吃火鍋。」

「那我先給侯大利打電話。」戴克明拿出手機,撥通了侯大利的電話。

侯大利正在召集江克揚探組開會,接到電話後,道:「戴所,改天吧,槍擊案還有尾巴,我們正在開會研究。」

槍擊案辦得漂亮,江克揚、馬小兵、伍強和袁來安面帶笑容,神情輕鬆。

侯大利放下手機後,道:「槍擊案水落石出,錢所長得到了公正。但是,此案還有不明不白的地方,宮局長在槍擊案第一次案情分析會上就提出這個案子有蹊蹺之處。據拿菜刀砍警察的犯罪嫌疑人李強供述,張正虎之所以拿起鐵鍬衝下樓打人,是因為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里的人威脅如果不簽協議就要強姦他的女兒,還讓他看樓下。當時錢所長正要把鬧事的鄰居帶走。張正虎是接了電話後才暴怒起來,提起鐵鍬衝過來打人,導致了後面的慘案。前一階段我們主要精力是解決槍擊案的法醫鑒定問題,如今騰出手來,我們要調查張正虎最後接的這個電話,挖出幕後黑手。」

會議結束後,偵查員們各自行動。

侯大利與夏曉宇通話後,來到307室,把江克揚叫到自己的辦公室。江克揚還以為是談工作,道:「我給張英打了電話,約了到她家見面。張英還是很有情緒。」

侯大利將一張字條遞給江克揚,道:「這是朝陽西城小學校長的電話,夏曉宇給校長打過招呼,到時直接去報名。」

朝陽西城小學是江州最好的小學,名義上是一所民辦學校,實則是老牌名校朝陽小學在西城的分校。公辦小學受九年義務教育限制,不能收費,民辦小學則可以收費。朝陽西城小學為了創名聲,招生很嚴,普通學生很難進入。

江克揚吃了一驚,道:「直接報名就行了?」

侯大利道:「夏曉宇代表國龍集團贊助了朝陽西城小學一個億,送個學生沒有問題。」

夏曉宇是江州地面的地頭蛇,清楚江州房地產的根底。他當年以非常便宜的價格在西城拿到較為偏僻的大宗土地,隨即大手筆引入朝陽西城小學和江州一中的西城分校,一手打造了西城教育版塊。夏曉宇非常有耐心,國龍西城項目分為十期,每年啟動一期。隨著前期業主普遍賺錢,從四期開始,國龍西城的樓盤價格已經接近東城核心區的樓盤價格。

江克揚拿著字條,感慨地道:「我老婆這段時間已經有了執念,讀不到重點小學不罷休,弄得我都怕回家了。組長解決了我的後顧之憂,等稍稍閑一點,請大家到家裡吃飯。我讓老家的親戚弄點土貨。」

解決江克揚兒子的入學名額對侯大利來說就是小事一樁。他笑道:「我們是搭檔,天天泡在一起,這些都是應該做的事。走吧,我們去找張英。」

江克揚嘿嘿笑道:「稍等,我先給老婆報了喜。」

江克揚妻子得到好消息,在電話里就尖叫起來。得知要請侯大利在家裡吃飯,她熱情地道:「在家裡吃飯太寒酸,我們到江州大酒店請客。」江克揚笑道:「你糊塗了,江州大酒店就是侯家產業,我們不到大餐館,就在家裡吃,找二叔送點土黃鱔和土泥鰍。」

打完電話後,侯大利和江克揚開車來到張正虎的女兒張英的住所。

「我爸被白白打死了,你們還要做什麼,官官相護,別跟我提那些沒用的事情。」張英三十來歲,神情憔悴,頭髮枯黃,面對警察顯露出明顯敵意,鼓起眼,如鬥雞一般。她的聲音高亢,直刺屋頂。

張正虎性格急躁,張英看來也不是慢性子。侯大利不準備繞彎子,開門見山地道:「據我們了解,你父親出事當天,也就是5月27日上午,你被人威脅,有人當著你的面給你父親打了電話,當時是什麼狀況?」

父親中槍去世,開槍警察大搖大擺走出看守所,張英悲憤難平,脫口而出:「那一幫搞拆遷的人都是大流氓,用了下流手段,逼著我爸簽字。這和我爸被打死有什麼關係,你們警察打死我爸,開槍的那個壞警察不抵命,公安局不賠錢,我就要去上訪,省里不解決,我就到中央。秋菊都能打官司,我也能打官司。」

聽到「大流氓」和「下流手段」四個字,侯大利眉毛緊了緊。這是以前從來沒有聽到過的用語,裡面或許另有隱情。侯大利注視張英的眼睛,用輕柔卻堅定的語氣道:「在你父親出事前,你是否被人限制了人身自由,或者還遇到其他事情?我們今天就是為了這事來的。如果沒有那一通威脅電話,你父親不會生氣,如果不生氣,就不會提起鐵鍬衝下樓去打警察。歸根到底,威脅你的那群大流氓才是你父親遇害的真兇。」

張英下意識又想發火,侯大利不等她開口,直接打斷她的話,提高聲音問道:「當時是誰給你父親打電話,是不是有人威脅你和你兒子,具體是怎麼回事,你要給我們講清楚。」

「沒有什麼好說的,你們把李叔叔都抓起來了。」父親中槍身亡之後,張英對警察極度反感,再加上自己有極不光彩的把柄落在別人手裡,因此,她對前來調查的警察態度惡劣,壓根不講當天發生的事情。事情過了一個多月,她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開始與警方談賠償協議。今天來的兩位警察反覆追問那天的糗事,讓她既緊張又憤怒。

「這是兩碼事,李強砍傷了值勤民警,那民警後來縫了十幾針,妨礙公務了。追根溯源,當時威脅你的大流氓才是罪魁禍首。你現在不說,時間長了,證據消失,你想說,我們都沒有辦法幫你。」

在對話之時,侯大利仔細觀察張英的表情。張英說話之時,右臉還算正常,左臉隱隱有一絲尷尬,不時還咬一咬嘴唇。這種左臉的細微表情非常容易被忽視,往往轉瞬即逝。這個表情與順口流露出的「下流手段」「大流氓」等內容,讓侯大利得出一個結論:「那天,張英或許還受到了侮辱。」

這只是一個判斷,是否準確還得試探,侯大利輕言細語地道:「張英,你不要有顧忌,對付這種大流氓,你越是退縮,他們就越要得寸進尺。你只能依靠警方,沒有其他出路,否則後患無窮。依靠警方,才能最大限度保護你,否則吃虧的永遠是女人。如果幻想那些爛人高抬貴手,那就錯得離譜,還會付出慘重代價。」

這段話,侯大利充分使用了「暗示」手法,沒有說具體問題,張英聽到耳朵里卻不一樣,每一句話都有很強的針對性。5月27日這一天對張英來說是人生徹底坍塌的一天,父親中槍身亡,而自己被人拉進麵包車,慘遭侮辱。這一個月來,她每晚都在父親中槍和自己被侮辱之間掙扎,從來沒有睡一個好覺。

張英的情緒由憤怒漸漸演變成痛苦,欲言又止。

侯大利鼓勵道:「你要勇敢地站出來,把那幫大流氓繩之以法,這才能給你父親一個公道,也給自己一個公道。」

張英眼角湧出大滴淚水,哽咽著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們。那幫龜兒子太凶了,我現在都還在做噩夢,出門都怕。」

侯大利用堅定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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