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專案組向專家們彙報

吃完麵條,侯大利開車送張小舒回江州學院。

馬小兵望著越野車尾巴,道:「張小舒長得漂亮,干工作是一把好手,與侯大利很般配。」

伍強道:「我強烈支持侯大利和張小舒談戀愛。這個女孩子,我瞧著順眼。」

江克揚與侯大利接觸得最多,深知其心病,道:「我看很難,田甜犧牲後,侯大利根本不和女人交往,根本不談女人的話題。」

伍強道:「侯大利血氣方剛,不可能一輩子不找女人。我覺得張小舒不錯,適合侯大利。侯大利這人也不錯,雖然性格孤僻了一些,但為人耿直,不整人害人。」

江克揚道:「男女之間的事情很微妙,最初誰也沒有想到侯大利會和田甜走到一起,現在回頭來看,他們很合適。男女的事暫且不提,回到案子上,我個人堅決支持『一槍兩孔』的分析,這才是事實。否則,三大疑點根本無法解釋。」

伍強道:「這是我們還原的事實,還得看專家組是否認同。」

每次案件發生後,偵查員通過各種證據還原事實,盡最大可能還原已經發生的事。只不過事實已經成為過去式,不可能百分百重現。在實際工作中,偵查員不僅要收集和固定證據,還要對證據進行解讀。解讀就必然加入主觀因素,從這個角度來說,由證據鏈還原的事實是不是真正的事實往往會存在爭議。槍擊案中,公安局專案組和檢察院法醫對同樣的屍檢結論存在分歧,這就需要更權威的專家來認定。

越野車在車流中安靜行駛。侯大利隨手打開音響。吉他曲《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如水一般傾瀉而出。旋律如久違的朋友,讓張小舒備感親切。三個多月前,她還在大學校園內,時常在音樂殿堂流連忘返。參加社考後,她進入了與三個多月前完全不同的生活環境和生活節奏之中,產生了一種此江州非彼江州的錯覺。

這段時間與偵查員們天天在一起,張小舒對偵查員如何開展工作有了真正的認識,對找到母親產生了希望。只要母親活著,總會留下痕迹,留下痕迹,就有找到的可能性。現在她唯一害怕的就是母親已經死亡,徹底在人世間消失。這也正是她聽到侯大利「只要人還活著就好,這比什麼都強」這句尋常話突然淚奔的原因。她的思緒與音樂完全合拍,一時之間,愁腸百轉。

即將到達江州學院家屬院時,張小舒問道:「你喜歡音樂?」

這是侯大利精心挑選的楊帆喜歡的音樂。當張小舒問起時,他沒有明確回答,道:「隨便聽一聽。」

張小舒道:「我一直在彈吉他,經常演奏這首曲子。我也能拉小提琴,水平不如欣桐。《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憂傷的曲子。」

侯大利不想多談音樂,道:「今天晚上,拜託催一催人體模型,明天要用。」

張小舒道:「王老師給我打過電話,人體模型剛剛做好,送到姑父家裡了。你是不是需要去看看?」

汪遠銘殺人碎屍案是重案一組偵辦的,侯大利不想在此刻與汪建國見面,道:「我就不上去了,你到時給我拍個照片,發在QQ里。」他拿出筆記本,寫下自己的QQ,撕下來,交給張小舒,道:「回家後早點睡覺,明天是場決戰,我們必須以事實和邏輯說服專家組。」

張小舒握緊了拳頭,道:「我有信心。」

下車後,張小舒走進家屬院,在門口回頭,朝侯大利招了招手。進入大門,她拐到鐵柵欄一側,站在灌木後面,準備目送侯大利離開。

門外,越野車沒有立刻開走。經歷過太多女性遇害的案件,侯大利格外細心,絲毫沒有馬虎大意,看到張小舒進門後,在車內等了五分鐘,這才離開江州學院家屬院。

張小舒不知道越野車為什麼不離開,站在灌木後面,等著越野車離開。五分鐘後,越野車啟動,最初緩緩的,然後堅決地消失在車流中,淹沒於黑暗。

張小舒這才回家,準確說是回到姑父姑母的家。

客廳沙發上擺放著美術學院同學幫忙製作的人體模型。美術學院王院長住在汪家正對面,與汪建國關係極好。當汪建國提出幫忙時,王院長滿口答應,將數據交給最得力的兩名學生會幹部。晚上10點,學生將人體模型送到了汪家。

人體模型與大型玩具熊類似,軟硬適度,張小舒擺弄了一會兒人體模型,拍了幾張照片,便進了裡屋。以前,張小舒到江州都住在汪家,沒有把汪家當外人。如今,張小舒在江州工作,長期住在姑姑家就有所不妥,特別是汪欣桐必然要去讀大學,自己住在姑姑家就更不方便,暗自有了租房子的想法。

「姐,我不想讀大學,我怕一個人在外面。」汪欣桐坐在書桌前,窗帘密閉,沒有留下縫隙,等到張小舒進來,憂心忡忡地道。

屋裡空氣不太好,張小舒有意不把門關嚴實,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那人已經死了,一切都結束了。你小時候喜歡讀羅賓漢,爺爺就是羅賓漢式的人物。」

「道理我懂,但還是怕。」汪欣桐雙手握在一起,似乎在與無形的對手較勁,又道,「姐,今天晚上跑步任務還沒有完成。我一人不敢去,又很想去。」

張小舒工作一天,著實有些累了,卻沒有推辭,道:「走吧,我們換衣服。」

汪欣桐到衣櫃里挑出運動衣,換上衣服。她原本想要戴上耳機,想起在夜晚戴耳機會影響觀察周邊情況,便放下耳機。

跑步和音樂,是對藥物和心理治療的輔助。槍擊案結束時,汪欣桐得知是爺爺為自己報了仇,精神上受到極大震撼。以前她消極面對病情,如今每當情緒滑到谷底之時,便想起爺爺為自己做的事,努力為自己加油。

汪欣桐和張小舒換好衣服準備出門,在客廳遇到剛剛回來的汪建國。

「小舒,上班的感覺怎麼樣?」汪建國接受了醫生建議,在家裡盡量避免刻意關照汪欣桐的病情,該吃就吃,該說就說,創造一個正常的家庭環境。

張小舒停下腳步,道:「遇到第一個案子,一名派出所副所長開槍導致一名被拆遷人死亡,省里成立了專家組過來複核。」

汪建國道:「我今天到公安局去了。欣桐爺爺患有嚴重疾病,不宜羈押,年齡又超過八十二,沒有什麼社會危害性,取保候審流程走得差不多了,最近幾天就可以回家。」

汪欣桐罕見地露出笑容,道:「真的嗎?爺爺什麼時候回來?」

汪建國道:「等通知,應該很快。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接爺爺?」

汪欣桐沒有遲疑,道:「等爺爺出來時,我們一起去接爺爺。」

望著女兒和張小舒的背影,汪建國收斂了笑容。儘管父親能夠取保候審,但是父親病情已經非常嚴重,留在世上的時間屈指可數。他明白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可是明白歸明白,當自己要面對時,那種傷痛還是深入骨髓,難以排遣。他長嘆一聲:「這就是人生吧。」

家屬院的小操場上,張小舒陪著汪欣桐跑步。跑步過程中,張小舒有幾分走神,不時想起侯大利,暗自琢磨侯大利為什麼五分鐘後才開車離開。

跑步結束,汪欣桐沖洗後上床睡覺,張小舒先打開電腦,加了侯大利的QQ。隨即,發過去人體模型的圖片。

「模型怎麼樣?」

「不錯,可以用。」

「那我就放心了。你還沒有休息?」

「沒有,在寫彙報提綱。晚安。」

「晚安。」

侯大利的QQ上的用語和男人在商場買東西一樣,簡單明了,直指目標。對話結束,其頭像變灰。張小舒望著QQ上的頭像,發了一會兒呆,然後下線,讓自己的頭像也變成灰色。

她回到客廳,再看人體模型,覺得沒有把管狀通道做出來是明顯缺陷。如果一槍兩孔推論成立,兩個彈入點由一粒子彈形成,只要模型身體位置符合現場狀況,那麼用一根直管就能從橈骨直接通到心臟部位的彈入點。如果不能到達,則一槍兩孔的分析判斷就有問題。

她在廚房裡找了一會兒,找到一根磨刀棒,然後打開天然氣,燒紅磨刀棒後,沿著彈入點小心翼翼地製造管狀通道。

汪建國一直沒有睡得太沉,聞到客廳傳來焦煳味道,趕緊從床上爬起來,跑到客廳,見張小舒燒紅磨刀棒在捅那個模型,驚訝地問道:「小舒,做什麼?」

張小舒道:「完善模型,明天要用。」

「小心別燃起來。」汪建國坐在張小舒身邊,看著外侄女專心做事。

「我放了杯水,如果燃起來,就用水潑一下。」張小舒拿起磨刀棒繼續烙模型。磨刀棒穿過布料製作的模型,又發出一股焦臭味。

汪建國道:「小舒,我一直想問你。你當警察,不僅僅是為了一份工作吧?在一般人眼中,在江州一院當醫生比當法醫要強。」

張小舒用磨刀棒穿透模型後,道:「姑父記得侯大利吧?對,他是重案一組組長,又是侯國龍的兒子。之所以不回國龍集團,就是為了給女朋友報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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