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工人中槍身亡

鬧市區出現爆炸案,性質惡劣,社會影響極壞。爆炸案成為江州市公安局第一大案,所有能調集的力量全部上了此案。

重案一組分成了三個小組,分別在黃大森位於梅山的老家、黃大森在長盛礦業的別墅和長青縣西山公園小區的家這三個地方進行蹲守。

三個蹲守點中,最重要的是長青縣西山公園小區監控點。

禁毒支隊經過秘密調查,發現黃大森和他的情人劉梅生有一個七歲小男孩。黃大森和劉梅的關係處於保密狀態,知道的人很少。禁毒支隊是在「橫向到底、縱向到邊」的調查走訪中,無意中得到這條線索的。得到線索後,禁毒支隊一直沒有動這條線索,而是長期經營,放長線釣大魚。

如果黃大森要潛回江州,最有可能到此處落腳。長青縣西山公園小區被列為最重要的監控點,由神眼探長江克揚率探組監控。在半個多月內,沒有可疑人員進入稍顯偏僻的西山公園小區。劉梅生活正常,彷彿根本不知道江州城內發生的爆炸案與黃大森有關。正是由於劉梅生活太正常,警方反而更加懷疑劉梅與黃大森通過某種方式進行聯繫,除了技術手段外,還派出江克揚探組守在此地。

5月26日下午,市公安局會議結束後,侯大利驅車來到長青縣,按蹲點守候要求將車停在西山公園兩公里外。停車後,他沿著公園小道進入公園,來到暫停使用的公園管理所管理房,替換了伍強。

管理房是平房,位於半山坡,與對面樓房在同一條水平線上,能看到劉梅房內情況,還能觀察到劉梅那幢小樓的進出通道。支隊在靠近劉梅所住樓的隱蔽處安裝了高清攝像頭,只要有人進出,在管理房就能用電腦看清楚。

管理房有門有窗有窗帘,還有簡單的傢具,算是條件不錯的監控點。侯大利坐在窗口,觀察對面的樓房。

江克揚坐在屋角,縮著脖子,緊盯電腦屏幕。簡訊提示音響起後,他看了一眼手機簡訊,手不停揮舞,煩躁地道:「這個鬼地方,剛剛入夏,就這麼多蚊子。」

侯大利道:「這是公園,草密,蚊子肯定多。」

管理房和小區有一定距離,聲音傳不過去,白天用不著控制聲音,在夜晚時則需要控制音量和燈光。所以管理房沒有用蚊香,而是用了兩個滅蚊器。密林里的蚊子很生猛,視滅蚊器如無物,在房裡橫衝直撞,嗡嗡亂叫。

江克揚道:「黃大森到底有沒有販毒?」

侯大利道:「禁毒支隊反覆查了,黃大森偶爾抽大麻,和江州毒販沒有聯繫。從目前情況分析,黃大森是被人陷害的。陷害他的人是大手筆啊,但也露出些狐狸尾巴。能弄到如此多的海洛因,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這人花大價錢陷害黃大森,意味著冒險搞掉黃大森後有很大的利益。現在看來,朱琪獲利最大。黃大森肯定也認為搞他的人是朱琪,所以才弄出爆炸案。」

江克揚在山上蹲守多日,很是疲憊,不停打哈欠,道:「這是最符合邏輯的推理。很遺憾的是沒有收穫。」

侯大利到窗邊,用望遠鏡看對面卧室,暗道:「如果對黃仁毅的審訊力度再大一些,真有可能讓其把黃大森供出來嗎?供出了黃大森,那麼爆炸案就有可能不會發生。說到底,是我的工作還不夠紮實,審訊水平不夠高。」

這些天來,侯大利經常思考這事,審視自己的不足。如果不是這起爆炸案,二道拐黑骨案已經成為過去式。爆炸案發生後,引出舊案,侯大利內心有一種混雜著沮喪、後悔和不服的複雜感受。從警以來,他一直順風順水,回顧此案,卻產生了些許挫敗感。

兩人縮在管理房,聊了一會兒案子,隨後沉默下來,交替在窗邊觀察。天漸漸黑了,城市燈光逐漸亮起,無數辛勞的人結束一天工作,回到家裡享受與家人團聚的時光。侯大利用望遠鏡看著別人家的窗口,高倍數望遠鏡拉近了他與其他人家的距離,能看到餐桌上熱騰騰的飯菜,能看到桌邊人們的表情。有的家庭在晚飯時談笑風生,氣氛和諧。有的家庭在晚飯時幾乎沒有交流,一家人互相不理睬,屋裡冷得如一團冰。

侯大利又想起曾經溫暖的家庭。每當辦案晚歸,站在院內總能看到卧室里溫馨的燈光。田甜坐在床邊,專心閱讀,等待愛人歸來。幸福的生活被一聲槍響徹底奪去,田甜走得如此倉促,讓他很久都不能適應。和平年代,多數警察的犧牲都會讓家人猝不及防。他們早上還生龍活虎,有著各種人生計畫。往往是一起突發事件讓家人陰陽永隔,這是警察家屬最難以接受的事。

黃大森的情人劉梅出現在望遠鏡里。

劉梅三十歲左右,模樣俊俏,身邊坐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黃大森一直沒有公開與劉梅的關係,但是在用錢上很大方,劉梅目前的存款有兩百多萬元,名下還有房產以及車。劉梅和小男孩並排而坐,有說有笑。吃罷飯,男孩看電視,劉梅做家務。如果男主人不是黃大森,這就是個極為普通的溫馨家庭:女主人在家帶孩子,男主人還在外面工作或者應酬,尚未歸家。

江克揚手機發出振動聲。

江克揚輕聲道:「什麼事?我還在工作。」

電話是江克揚妻子張靜打過來的,她火氣十足,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兒子的小學搞定了,就在朝陽西城小學。江克揚,你一天天的不回家,根本不管家裡的事。我兒子不比別人差,憑什麼要讀最差的鐵路小學。要麼讀朝陽小學,要麼讀學院附小。」

偵查員只要上了案子,根本顧不上家,因此,重案大隊多數偵查員都有些怕老婆,怕不是畏懼,而是心懷內疚。江克揚低聲道:「老婆,我覺得鐵路小學挺好的。」

張靜賭氣道:「那是老皇曆了,讀不了重點小學,輸在起跑線上了,娃兒一輩子都要吃虧。反正娃兒是姓江,又不跟著我姓,你愛管不管。」

江克揚低聲下氣,好說歹說,這才勉強將妻子應付過去。暫時應付了妻子,兒子讀書問題仍然沒有解決。他將所有關係戶都在腦中過了一遍,還真沒有能夠搞定朝陽小學或者學院附小的朋友,禁不住一陣心焦。一隻山蚊子飛來,被他一巴掌拍飛。

侯大利站在窗前觀察,聽到了江克揚和妻子張靜的對話。

深夜,對面樓房的燈陸續關了。夜裡11點,劉梅卧室燈光熄滅。

侯大利和江克揚輪流睡覺,始終有一人盯緊劉梅的窗。侯大利睡在簡易竹板床上,耳邊全是嗡嗡的聲音,不時感覺蚊子碰到臉上。他不勝其煩,坐起來,喝了半瓶礦泉水,乾脆陪著江克揚。

「這一次蹲守條件還不錯,至少有一間管理房,可以遮風避雨,還可以睡一會兒。若是在車上蹲守,一天還湊合,時間久了,就和坐牢差不多,那真是痛不欲生。野外蹲守,日晒雨淋,蚊蟲叮咬,那日子也是死魚的尾巴——不擺了。我才工作的時候,在車站派出所當民警,曾經為了一起盜竊案,蹲守了整整四十五天,後來總算成功破獲。蹲守完成後,我臉上身上被咬了一百多個大包,腫成了胖子。回家的時候,我媽都不認識我了。」

江克揚對曾經的艱苦蹲守生活記憶猶新,再次對侯大利談起。

侯大利道:「老克看人有本事,抽時間教點絕招給我。」

「如今搞起天網,監控探頭越來越多,我這點小本事也就廢掉了。我們那時候天天在車站裡巡邏,見的人多了,誰是壞人,在我們眼裡太清楚了。其實也沒有什麼絕招,就是賣油爾,唯手熟耳。賊的眼神和正常旅客不同,賊入人群,眼球轉來轉去,會不停掃視四周,看周邊是否有便衣或者有其他旅客注意,他們的目光也總偷偷落在別人的衣兜和行李上,有些慣偷不經意間還會把手貼近旅客的衣褲兜,身體側縮,試圖阻擋別人的視線。出現在車站的犯罪嫌疑人有一種特殊眼光,我們稱之為乒乓球眼光,只要出現,那就大概率有問題。一般旅客看到警察,不會有特別反應,犯罪嫌疑人做賊心虛,看到警察後,會迅速移開目光,隨即會忍不住再看一眼,就如打乒乓球一樣。凡是遇到這種情況,多半有問題。」

侯大利掏出筆記本,在黑暗中摸索著記下這一條經驗,道:「這條經驗是千錘百鍊出來的,光有理論也不行,還得實踐。」

凌晨3點,侯大利和江克揚交班。江克揚裹緊衣服睡覺,臉上蓋了一條毛巾,只露出鼻子。侯大利沉浸在黑暗中,望著沉睡中的大樓。大樓旁邊的路燈下面是一條小道,路燈下的小道有著慘白的顏色,從接班起,無人經過。

天亮後,袁來安和馬小兵接班,侯大利和江克揚這才打著哈欠離開監控點。

公園裡蚊子兇猛,兩人臉上、手上全是紅色疙瘩,猶如長滿青春痘的少年。

回程時,侯大利駕駛的越野車與東城派出所的警車擦身而過。江克揚望了一眼對面的車,招了招手。錢剛副所長坐在副駕駛室,面帶笑容,揮手致意。

5月27日上午11點26分,錢剛正在東城派出所值班,接到110電話,得知老機礦廠片區有人打群架,便帶著一名民警和兩名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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