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王業-中興 第五百六十九章 利奧波德一世向我們告別(上)

太陽王路易十四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果然拒絕了英國的一部分人(這是最重要的!)提出的,讓奧爾良公爵之子作為亨利埃塔公主的兒子,前去倫敦繼承英國國王之位的請求。這固然引起了一陣議論,尤其是在無法知曉內情的民眾之間,他們熱烈地討論此事,臆想著那些英國人如何在他們的國王面前卑躬屈膝,一掃百年戰爭以來的喪氣——雖然路易十四已經將英國人徹底地趕出了歐羅巴,但法國人曾經被英國人打到奧爾良城下是不爭的事實,要他們說,法國軍隊不來一次兵臨倫敦,實在是不能解氣的。

「這就是和平帶來的壞處了。」在看報紙的時候,奧爾良公爵笑著說,「現在還有人往凡爾賽丟錢袋嗎?」

路易無奈地搖頭:「我已經叫守衛抓住他們,把錢袋還回去了。」

那些敬愛著國王,並且在長期的教育與宣傳中矗立起樸素的民族與國家主義的民眾,非常關心這件事情,當他們知道國王拒絕了英國人的要求時,沒有想要去指責路易十四或是他身邊的大臣,他們只是認為,可能是因為國王不願意收取戰爭稅,人頭稅又多年沒有增長和改變,與神聖羅馬帝國的戰爭又一直在持續,所以在軍費上不免捉襟見肘,於是,在他們直白的小腦袋裡,就有了一個簡單的想法。

國王沒錢,他們有啊,他們給國王一些就是了,反正他們現在的生活已經不知道要比前五十年好到什麼地方去了。

還有一些不夠通明的官員和貴族跑去詢問銀行什麼時候再發行戰爭債券。

「您覺得有可能嗎?陛下?」公爵問道。

「就我個人而言嗎,我是不願意看到小菲利普參入到那一攤子渾水裡的。」路易說。可以嗎?可以,他可以讓小菲利普到倫敦去,但就像之前他所說的那樣,力量薄弱的外來者如何與那些根深蒂固的本土勢力競爭?別說爭權奪利,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算不錯了,而且就算他與安妮公主有了孩子,那也是斯圖亞特的孩子,英國人不會允許法國人參與對未來國王的教育,那麼,到頭來,法蘭西能夠得到什麼?

相對的,英國人倒是收穫頗豐,他們得到了一個健康的國王,一個可以制約法蘭西的棋子,以及一個可能性——別忘了,奧爾良公爵依然是法蘭西的王位繼承人之一,他的兒子也是,別弄到最後,不是法蘭西得到了英格蘭,而是英格蘭得到了法蘭西。

不過很快,無論是凡爾賽宮內,還是凡爾賽宮外,那些亂人思緒的議論聲漸漸地都消失了——因為英格蘭的內亂又開始了。

斯圖亞特王朝的直系後裔只剩下了安妮公主一個,她的表兄奧爾良公爵之子小菲利普又明確地表示了拒絕,英國人發現他們只能接受一個孤零零的女王,按理說,種種糾結應當就此結束,鑒於英格蘭現在的狀況,他們應當儘快奉女王登基,平復暴亂,安定民心才對,但問題是——現在的漢普頓宮裡有兩個女主人。

在查理二世與詹姆斯二世的問題上,王后卡塔麗娜與約克公爵夫人瑪麗曾經是一對兒盟友,她們彼此掩蓋了對方弒夫的陰謀,但面對權勢,這種盟約輕薄得就像是早晨的霧氣——卡塔麗娜本應當是毋庸置疑的王太后,如果她的兒子還活著,現在即位的卻是她的侄女,不過這並不能影響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應當為這個小姑娘攝政,約克公爵夫人也不甘示弱,她是安妮公主的繼母——而且英國人遇到了一個難題,他們不得不承認詹姆斯二世的正統性,一來,詹姆斯二世的確是在查理二世之後死的,國王與王太子都死了,王弟自然就是第一繼承人;二來,如果詹姆斯二世依然只能被認定為約克公爵,那麼他攻打國王所在的白金漢宮就是不容置疑的叛國——他們難道要讓一個叛賊的女兒登上王位么?

但一旦詹姆斯二世的正統性得到承認,那麼約克公爵夫人就應該是詹姆斯二世的王后……

最令人尷尬的是,王后卡塔麗娜作為葡萄牙公主,至今依然是天主教徒,甚至因此沒有正式加冕,這讓願意支持她的人想要拿這點來指責約克公爵夫人都做不到……這時候,我們就要感嘆約克公爵夫人——詹姆斯二世的王后瑪麗的果決了,她毅然而然地改信了英國國教。

安妮女王頓時鬆了口氣,站在卡塔麗娜王后一邊的勢力頓時潰不成軍,卡塔麗娜先是被迫退居到肯辛頓,而後又退到距離倫敦有段距離的羅切斯特,在這裡必須要說這是一個明智的決定,遠勝過別的地方,因為她一聽說馬爾博羅男爵,也就是靠著姐姐的裙帶攀上約克公爵的約翰·丘吉爾正率軍往羅切斯特來的時候,立即上船,經過泰晤士河,筆直往法蘭西的加來去了。

她的決斷極其正確,因為這位丘吉爾先生正是受了安妮女王的命令,來拘捕卡塔麗娜王后的,一旦被拘捕,她馬上會被押解回倫敦,投入倫敦塔,在那裡,坎特伯雷大主教與國會已經準備好了她的罪狀——在教皇和其他天主教勢力的建議下謀劃她丈夫的死亡。

想必英國民眾也不會關心她這個外國人王后,天主教娼婦是否無辜,他們只願意看到一個身份高貴的女人頭顱落地,好滿足那份陰暗不可告人的慾望,宣洩自從查理二世親政以來的積累的鬱悶與煩躁。

卡塔麗娜跑得快,丘吉爾先生無功而返,幸好無論如何,英格蘭的動蕩不安終於可以告一段落了,安妮女王舉行了盛大的加冕儀式,她的繼母作為攝政王太后驕傲地站在一側,據說還差點擋住了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路。

卡塔麗娜王后自然是來尋求太陽王路易十四的庇護的,她是法國王太子妃伊莎貝拉的姑姑,雖然在這之前她對這個不名譽的私生女沒有多少喜愛,只在她成為王太子妃後按照禮儀派使者送來了禮物與祝福,但現在法蘭西與葡萄牙是盟友,路易十四當然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落下口柄,就讓伊莎貝拉代他去接待,至於庇護,這倒是要有多少就有多少的。

不說伊莎貝拉是如何招待這位如同陌生人般的親眷,路易十四又迎來了一位重要的使者,此人來自於霍夫堡宮,是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利奧波德一世的特使,他神容哀戚,身著黑衣,一見到他的時候路易還有點吃驚,以為他是來報喪的。

「不,皇帝重病纏身,但距離上帝召喚還有好幾個月呢。」這位使者卻是出乎意料的爽快與直白,不過這確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王冠是一種權力的象徵,也是義務的代表,一個皇帝,或是一個國王,甚至一個領主,長時間的待在自己的宮殿里,不見大臣,將領,民眾都是不可能的,而利奧波德一世已經病到連彌撒都做不了了,這種事情沒法遮掩。

而在他死去之前,有幾件事情是一定要安排好的,首先就是這場讓所有人都感到厭倦的戰爭。

——

利奧波德一世、查理二世與路易十四都可以說是一個時代的人,查理二世年歲最長,利奧波德一世最最後,但也只比路易十四小了兩歲,他與路易十四有著許多相似的地方,也不免時常被人拿來比較,可以說,在最初的時候,利奧波德一世是不將路易十四放在眼裡的。

那時候法蘭西是艘腐爛、陳舊、處處瘡痍的老船,雖然軀體龐大,但眼看就要分崩離析,被歷史的浪濤淹沒,而利奧波德一世呢?他是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雖然這個皇帝是被選舉出來的,但哈布斯堡也已經在這個位置上牢牢地盤踞了一百年,連他在內,總有七位皇帝,而不管是哪一個皇帝,愚鈍或是聰明,殘酷或是仁善,都在致力於一件事情——那就是讓這個皇帝名副其實。

利奧波德一世也看過法蘭西曆任國王為了集中王權而做出的種種努力,他覺得,他並不會在這方面遜色於路易十四,哪怕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有諸侯的掣肘,但那位國王還在攝政王太后與馬扎然主教的控制下呢,而且就他的密探回報說,那位年輕的國王,雖然十分聰明,但過於軟弱,這個缺點很容易讓他受到別人的控制——他身邊又總是環繞著各色各樣的野心家,譬如加斯東公爵,譬如孔代親王……利奧波德一世那時候還想過,如果自己有一個姐妹就好了,他把她嫁給路易十四,或許可以就此將法蘭西納入哈布斯堡的囊中。

巨變是什麼時候來臨的呢?

利奧波德一世已經不記得了,彷彿就在一轉身間,一頭溫順的羔羊就變成了一條狡猾的狐狸,一隻兇猛的獅子。

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權戰爭之前,神聖羅馬帝國與法蘭西沒有正式交戰過,但在別處,他們可不止交手了一次,利奧波德一世一次也沒贏過,如果只是這樣就算了,最讓他沮喪的是,他還不得不為他的失敗付出錢財,尊嚴與權力——他是說,錯誤地以五十萬里弗爾的價格賣掉了佛蘭德爾,還給了路易十四一個把柄,又在之後的大會戰中屈辱的懇求教會呼召其他天主教國家的援助,免得維也納遭受滅頂之災——而就算是最頑固,最卑鄙的人也不能否認,在天主教聯軍中,最強大也最具威懾力,最終也確實令得那些異教徒受到了致命打擊的人,正是路易十四。

而他,哪怕百般不情願,在受了這些羞辱之後,還必須將那些路易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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