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王業-中興 第五百三十四章 蒂雷納子爵生日宴會的前奏

「我叫你去國王身邊,就是讓你留在陛下身邊的。」

蒂雷納子爵略帶責備地說。

「陛下身邊人才濟濟,我也只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平庸之人罷了。」維拉爾說,他還很年輕,今年還不到三十歲,從軍卻已經有九年,雖然無法與十四歲從軍的蒂雷納子爵相比,卻也有著豐富的作戰經驗,無論是海上還是陸地上,他說自己是個平庸之輩,但若他真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又如何能夠被蒂雷納子爵推舉到國王面前?

但當路易十四問他,是要留在他身邊,還是回到北荷蘭去的時候,他依然決然地決定要回到他的老師與長官身邊。

蒂雷納子爵是11年生人,也就是說,他已經快是七十歲的老人了,按理說,他應當回到他的故鄉阿登省的色當頤養天年,路易也已經感念他這些年的忠誠與勤勉,準備將色當——這座城鎮而非原先的色當公爵領地,回封給他,也就是說,蒂雷納子爵可能作為不受看重的次子,拿回被父親與兄長丟失的爵位,這可是一樁難得的榮耀。

但北荷蘭太重要了,它不僅僅是法蘭西在荷蘭的領地,也是路易十四預設的釘子,在這場戰役之後,他們或許可以徹底地收回當初不得不切割給其他國家的尼德蘭領土,鑒於蒂雷納子爵的外祖父就是奧蘭治的威廉一世,他的血統是如同英王傀儡威廉三世那樣令荷蘭人懷念與尊重的,如果換了任何一個人,哪怕是路易十四,荷蘭人都不會如同現在般溫順。

蒂雷納子爵可能無需登上艦船,乘上馬匹,衝上戰場,但他必須在被北荷蘭,在這個關鍵時刻。

烏得勒支公爵威廉三世在英國人的支持下謀求重振奧蘭治家族榮光的叛亂依然此起彼伏,不,也不應該說是叛亂,因為對威廉三世與他的支持者而言,他們是光復荷蘭。可惜的是,在北荷蘭願意支持他們的人並不多,流亡政府的議員們倒是與前者頻繁接觸,他們甚至願意讓威廉三世成為荷蘭國王——看來,他們也深刻地感受到,如果他們一開始就堅定地站在威廉三世身邊,允許荷蘭成為一個獨裁者統治的王國,而不是一個由議員與商人們把控的大件「商品」,荷蘭還不至於那樣快地完全陷落。

蒂雷納子爵不知道威廉三世有何感想,不過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還真不在威廉三世身上。

說來好笑,雖然威廉三世的「光復」看來聲勢浩大,但荷蘭共和國原有的弊病還是如同孢子一般滋生在他的政府與宮廷里,英國人更是借著查理二世的權威,橫行無忌——據他所知,威廉三世的命令雖然還被限制在烏得勒支與周圍幾座小城市,他的官員與將領們卻分成了至少三派,保王派、共和派與英國派,他們每日爭執不休,為了一點權力與得益相互陷害,彼此傾軋。

路易十四與蒂雷納子爵的想法一致,這不是荷蘭與法國的戰爭,荷蘭與法國的戰爭早就結束了,現在是英國與法國的戰爭,只顧鎮壓烏得勒支人的暴亂,是沒有什麼大用處的,就像是用巨錘毆打飛蟲,不一定能得到什麼結果,還有可能令得士兵們疲於奔命以及引起其他地區荷蘭人的恐懼與驚慌。

要治療疾病,除了要照料表面上的傷口之外,也要追究病灶所在。

雙灣之戰重創了英國的海上力量,但現在看來,查理二世的野心可沒跟著一起沉進英吉利海峽,他就如同一個賭徒,意欲孤注一擲,他不但模仿著路易十四向商人借貸,發行了大量的戰爭債券,還向民眾徵收了三次戰爭稅,他處死了一些反對者,收繳了他們的資產,把他們的腦袋懸掛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尖頂上。

因為是和法蘭西人打仗,而且查理二世許諾了可觀的回報,也有那些戰爭債券數額巨大——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相信查理二世,但……路易十四與蒂雷納子爵私下裡談話的時候,告訴他說,查理二世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盛大到什麼程度呢,就算是倫敦附近的鄉紳也在邀請之列,人們才進了溫莎城堡——那是英國境內最大的一座王室城堡,國王的軍隊就圍住了城堡。

裡面的人陸續離開,或者說被釋放的時候,各個面色蒼白,神情憤懣,他們手上握著大把的戰爭債券——別說沒能隨身帶著錢,銀行家與放貸的猶大人也都在被邀請的行列里,他們不得不以自己的土地與莊園做抵押,也將自己抵押給了查理二世,他們原先可以袖手旁觀,甚至趁火打劫,但如今,查理二世若是敗了,他們就要傾家蕩產,身敗名裂。

這樣的查理二世怎麼會被一場海上戰役擊潰?應該說,越是接近失敗,他就越是瘋狂。

蒂雷納子爵通過國王的「小鳥」們得知,現在英國所有的船廠,都在日以繼夜地開工,哪怕它們並沒有製造艦船的資格與能力,普通的帆船查理二世也要——小船可以被用作運載補給與縱火使用。荷蘭的流亡政府一邊向英國尋求落足點——它們在新大陸的落足點已經被法國人重新奪走了,一邊也在不斷地收攏那些僥倖不曾被法國人捕獲的荷蘭船隻。

然後是丹麥,丹麥的造船業重要落在漁業而非商業上,丹麥-挪威都有很長的海岸線,也有許多港口,只是丹麥面對著北海,北海西側又是英格蘭,挪威呢,面對著冰冷的挪威海,要越過北海要通過狹窄的英吉利海峽,要穿過挪威海也一樣面對著英國的威脅,以及漫長的路程,商人還沒有瘋癲到選擇這樣的航線。

丹麥與英國的關係原本也不怎麼樣,但現在他們卻聯起手來了,連同荷蘭的流亡政府——聯軍在挪威海聚合後,就往北海而來了。

北海正是一個倒置的錢袋,上方是挪威海,左手邊是英國,右手邊是丹麥,下方就是北荷蘭。

——

約克公爵舉起瞭望遠鏡,他們現在正在英國的奧克尼群島附近,北海的入口處。

這支聯合艦隊要他來說,只是以數量取勝,質量上甚至無法與那支沉沒在雙灣海戰中的艦隊相比,但這時候他們還有什麼挑揀的餘地呢,他尖刻地發出一聲尖銳的嘲笑,嘲笑這支艦隊,也嘲笑這支艦隊的指揮官,也就是他自己。

如果現在有人看到約克公爵,准要大吃一驚,約克公爵只比路易大五歲,本應當是正當盛年的時候。但他看上去竟然比自己的兄長還要老,兩鬢霜白,面孔上皺紋橫生,尤其是眼角與嘴邊,兩條深刻的法令紋幾乎將他的面孔分割成三塊,讓膽小的人一看就免不了要發抖。

但如果你能知道他這些年的經歷,你就一點也不會奇怪了。

查理二世對他的忌憚一直可以追溯到他們還在外流亡的時候,等他們回了倫敦,查理二世即位,他就對這位看上去比自己更有才能,也更健康的弟弟百般不順眼了,只是在沒有拿到約克公爵確實的謀反證據之前,再頑固的保王黨也不會允許國王處死他的繼承人——對,約克公爵是查理二世的繼承人,因為這個原因,查理二世一次次地忍下了自己的殺意。

這種情況最後還是被他們的妹妹亨利埃塔公主,法國的奧爾良公爵夫人改變了,在她的慫恿下,查理二世冒大不韙地使用了巫師,在魔鬼的幫助下得到了一個兒子,這可是最荒誕,最無禮,最不虔誠的亨利八世也沒做過的事情!

約克公爵因此恨死了亨利埃塔公主,他企圖殺死這個女巫,結果反而令得自己身陷囹圄。

從那次開始,他就成了倫敦塔的常客,查理二世似乎喜歡上了這種不露聲色的折磨手段,在約克公爵用餐的時候,跳舞的時候,賭博的時候,睡覺的時候,甚至蹲在「祈禱室」的時候,都會有國王的火槍手破門而入,把他帶進倫敦塔。

要說公爵在倫敦塔里受什麼刑罰,那是沒有的,按照他的爵位,身份,國王陛下還開恩給他布置了一套相當奢侈的寢室,書房與待客的小廳,他依然可以錦衣玉食,肆意享受,但誰能在一座監獄裡安心入睡?外面還有一個隨時可以把他推上斷頭台的國王與兄長呢,倫敦塔內的幽魂似乎也在期待著新成員的加入,公爵每晚都能聽到他們的呼喚聲……

約克公爵在短短的十來年裡迅速地蒼老了下去,他覺得自己就是瓶子里的魔鬼,待足了三百年後,任何一個敢於釋放他的人都會被他撕碎和吞噬,憎恨的怒火燃燒著他的理智,如果不是那份不甘一直在督促著他保持冷靜,他也許早就瘋了。

這次他能夠成為英國-丹麥的聯軍也不是因為查理二世突然有所悔悟,他只是需要一個替罪羊,如果約克公爵能夠得勝,那麼他得到的獎賞也不過是一段短暫的安寧日子——在人們沒有忘記他之前,查理二世不會對他怎麼樣,但等到人們的狂喜漸漸地消退,那麼他又是查理二世手上擺弄著的玩具了。

就像威廉三世。

可如果失敗了,這是很有可能的,但有了他,當民眾與貴族們向國王問責的時候,查理二世就會把他推出來,到了那時候,哪怕查理二世要把他斬首,也很難有人能夠提出不同的意見。而那些憤怒的人群呢?約克公爵可是很了解他們的,一旦一個公爵,一個王弟流了血,他們就會感到寬慰,也感到畏懼了,就像是克倫威爾處死了查理一世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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