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王業-中興 第四百八十一章 雙灣海戰(6)

既然知道這是一個陷阱,那麼無論其中的誘餌有多香甜,都無法影響到范巴斯滕的決定了,他命令所有的艦船都立即脫離商船並且展開反擊,同時還派出了縱火船,兩者皆有的那種。

但他們來得容易,獵手又怎麼會輕易容許他們脫出羅網?就像是海盜戈特遇到的那樣,這些商船都撕開了和善的假面具,露出了隱藏在貨物中的小炮,掀開了船舷炮口上的偽裝,「這些卑劣的法國人!」范巴斯滕聽到他的巡管——負責管理炮手的軍官這樣喊道,他也這樣認為,但最糟糕的問題出現了,除了「沉默者威廉」號之外,絕大多數的荷蘭艦船上竟然沒有足夠的人手。

當我們閱讀當時的資料時,我們會看到一個很有趣的數據,那就是一門火炮需要十二個人。

這實在是令人疑惑,但如果你再仔細看下去,就知道這十二個人中,真正執行火炮擊發的只有兩個人,一個人填裝,一個人發射,另外十個人呢?是將火炮退回原先位置的。與在陸地上的火炮不同,船艙里的火炮需要足夠的距離來確保它在發射後能夠卸掉後坐力,因為在艦船里,任由火炮的後坐力傾瀉在甲板上是絕對不可能的——那樣會導致甲板裂開。

所以在「管退式炮管」以及其他穩定裝置被發明出來之前,火炮的艙室會留出很長一段距離供火炮向後滑動,抵消後坐力,然後,要繼續發射的話,就要有人把它們推回到原處,而這樣沉重的火炮,沒有十來個人是別想把它推回原先位置的。

但艦船的載重同樣會限制到船員的人數,再慷慨的船長也不可能專門供養一批推火炮的水手,所以當無武裝商船開始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靜待蹂躪的時候,留在艦船里的荷蘭船員可不多,而上了商船的船員,能夠逃回來的還不足十分之一。

他們只能奮力脫開跳板,駕走艦船,但要如范巴斯滕期望的那樣展開反擊,已經完全不可能了!

范巴斯滕指揮著「沉默者威廉」與那些新的武裝商船作戰,一邊升起了約定的紅白玫瑰旗幟,這代表著他們需要英國人的支援,但支援遲遲不來,「他們來不了啦,先生,快看!」大副急匆匆地跑來說:「您看,那些武裝商船……也是鐵甲艦啊!」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原本不可一世的三艘鐵甲艦,在對上同樣的鐵甲艦後,居然也升起了紅白藍三色旗幟——屬於奧蘭治家族的旗幟,向荷蘭人求援。

留給范巴斯滕的似乎只有一條路了,不,不是投降,是突圍,他命令放出所有的縱火船——無需靠近敵人的艦船,只要向著那個方向推過去就行,他與「沉默者威廉」號,還有另外幾艘損失不那麼嚴重的艦船留下來斷後,其他的艦船迅速向大西洋撤退。

「不向朴茨茅斯嗎?」大副知道不該質疑船長的決定,但很顯然,朴茨茅斯才是最近,最穩固的避風港——那裡是英國皇家海軍的基地與港口,也有艦隊駐紮在那裡。

「向大西洋。」范巴斯滕堅決地道。

他的決定是正確的,因為不過一小時,讓·巴爾的鐵甲艦與兩艘一級戰列艦就從聖馬洛海灣駛來,加入了殺戮的行列,荷蘭人的艦船最終逃離的只有一艘,其餘的六艘全都被攔截在英吉利(拉芒什海峽),其中的一艘還因為被命中了火藥艙而發生了爆炸,最終沉沒,范巴斯滕被迫投降,他和另外五艘艦船的船長都被「邀請」到法國人的鐵甲艦上。

與夢寐以求的鐵甲艦如此接近,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由得不讓范巴斯滕百感交集,他們被暫時安置在艉樓的艙室了,從這裡可以看到天空,海面與英國人的鐵甲艦——在結束了與荷蘭人的戰鬥後,讓·巴爾毫不猶豫地投入了對英國人的圍剿。

「希望約瑟夫別太生氣。」讓·巴爾喃喃道。

——

約瑟夫·波旁,將來可能越過他的父親,得到祖父所有遺產(包括國王的信任與人脈)的年輕人,他在軍事學院就讀的時候,師從盧森堡公爵,人們都認為他會從國王的陸上軍隊開始自己的軍旅生涯,但他也沒想到自己人生的第一場大戰竟然是在海面上展開的。

這還是因為國王在海上的將領不夠多的關係。約瑟夫的祖父旺多姆公爵是法蘭西的海軍上將,雖然他的父親也是,但那位先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功績,倒是白髮蒼蒼的旺多姆公爵,他在55年的時候曾經擊敗過一支西班牙艦隊,55年的西班牙艦隊不能說是如日中天,至少也保有一絲燦爛的餘暉,能夠取得這樣的功績,也難怪黎塞留主教最終還是與這個叛賊達成和解。

在旺多姆公爵的耳渲目染下,年輕的約瑟夫事實上對海戰也不是那麼陌生,在為太陽王平定那些小叛亂的時候,他也和讓·巴爾一同得到了磨練,但這次——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真不知道國王陛下如何會首肯這種……」他深吸了一口氣:「荒誕的主意。」

說歸說,他也懷抱著十二萬分的熱情與期待,如果這場戰役他們獲得了勝利,那麼對英國這塊附骨之疽,可以讓它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都不再複發,但如果不能……這場王位繼承權戰爭可能就又是一場百年戰爭。

陛下和他們閑談的時候,提到過,若是可能,他希望能夠儘快結束這樣戰爭。戰爭從來就不是什麼美事,哪怕獲利甚豐,期間也能將一個國家或是多個國家折磨得奄奄一息,越快取得勝利,達成結果,對整個歐羅巴都是最有力的——也許這就是陛下為什麼會通過了這個提議的原因。

讓·巴爾所擔憂的,正在那艘面對著「查理一世」號的鐵甲艦上的約瑟夫會不會因為他插手他的作戰區域而生氣,說實話,不會。畢竟他們現在謀求的不是單純地覆滅這支混合艦隊,而是要——

要驅趕他們。

坎寧安失去了原先的鎮定自若。

為什麼查理二世與利奧波德一世都瘋了一樣地,即便負債也要建造鐵甲艦?原因只有一個,在面對威力越來越強大的火炮時,木質的艦船,無論是三級、二級或是一級戰列艦,都愈發地失去了原先的優勢,只有覆蓋著鐵甲的艦船能夠承受得起火炮的轟擊。他起初的自信也來自於此,畢竟「查理一世」號也是覆蓋著六英寸鐵板的龐然巨物,它們之間相互轟擊,但沒有幾小時得不出什麼結果——如果在這之前炮彈沒有耗盡,炮管沒有爆裂的話。

但法國人的炮彈是裝葯炮彈。

自從有了火藥與炮彈之後就一直有人試圖將兩者融合在一起,但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火藥的引爆問題,我們可以在電影中看到,炮手是如何舉著導火索嘶嘶作響的圓形炮彈,把它塞進炮膛,而後發射的,但這樣的炮彈有個問題,那就是時不時地出現提前爆炸,或是延時爆炸的問題。

提前爆炸會毀掉火炮與炮手,延時爆炸,尤其是在海上,等於投出了一枚實心石彈,但不知道法國人是如何做到的,他們成功地解決了「信管」的問題,可以猜得出那些「信管」是依靠碰撞產生時的摩擦,或是別的什麼辦法爆炸的,因為有落空的炮彈,它們並未在空中爆炸。

裝葯炮彈與實心炮彈所具有的效能完全不同,被前者擊中的裝甲會如變形,如同魚鱗一般地翹起,若是被集中轟擊,甚至會露出下方的木板,後者就只是幾個凹坑。法國人的鐵甲艦產生的威脅由此比「查理一世」號大得多。

在連續挨了幾次重擊,特別是鍋爐艙室外的裝甲板突然掉落了一塊後,「我們到朴茨茅斯去!」坎寧安咬牙切齒地說道。

雖然朴茨茅斯的艦隊里多半也是裝葯炮彈,但那是一支連同他們一共有十二艘的鐵甲艦艦隊,法國人的鐵甲艦隻有五艘,他們是佔有優勢的。

若是從天空往海面俯瞰,就能看到如同一群虎鯨狩獵魚群似的場景,在拋下了荷蘭人與海盜之後,英國人的四艘鐵甲艦狼狽不堪地向懷特島駛去,法國人的鐵甲艦與艦隊緊隨其後,那時一個看似寬鬆實則緊密的包圍圈——法國人的鐵甲艦就如坎寧安所說的那樣在速度上佔優勢,他們穩定地控制著局面,在距離朴茨茅斯還有大約二十海里的時候,羅網再次緊縮,將坎寧安的艦隊再次緊緊地包圍起來。

坎寧安之前已經派出了快艇去朴茨茅斯港口尋求援助,此時朴茨茅斯港口的長官是桑威奇上將,英國的海軍上將,他年紀老邁,但經驗豐富,不過因為與約克公爵關係融洽而不受查理二世的喜歡,如果不是與法國人的戰爭,他可能還在鄉下繼續養老——要他說,他也寧願養老,夾在公爵與國王之間實在令人難受,而且他今年也六十五歲了,應該是坐在河邊釣魚發獃的年紀了。

等到侍從氣喘吁吁地跑來,這位老先生正準備用晚了的早餐,一聽到這件事情頓時沒了胃口,他隨手將叉子丟在餐盤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拉開寢衣,侍從立刻上來幫他換上正裝。在這個短短的過程中,上將一直盯著牆上的海圖,哪怕坎寧安的使者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他都像是沒聽到。

在離開房間的時候,他對身邊的副手說:「讓所有的船都裝上『白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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