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王業-中興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大戰之前(4)

巴拉斯能夠主動請纓對路易十四是最好的,前者也是一個乾脆的人,一得到國王的允許,就立刻告辭,他和他的修士在第二天一早就出發了,胡德在窗口目送他遠去,心情複雜,這位大審判長對巫師們來說可是如同惡魔一般的人物,尤其是那些法國巫師,不過就算是加約拉的巫師也對他有所聽聞——凡是來到法蘭西的異國巫師,也要小心他的長鐮,他是從來不講道理的。

「有時候如何做出選擇可真是一件重要而又困難的事情啊。」胡德這麼說,然後他看到一群年輕人,更正確地說,大孩子們正從城堡的馬廄跑到內廣場上,他只是一瞥,就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維薩里,」他喊道,「那是不是維埃諾瓦王太子殿下?」

一旁正在配置藥水的維薩里聽到他這麼說,就走到窗邊往下看,果然,他一眼就認出了王太子,也就是我們的小路易,之前說過,小路易才完成了自己的成人儀式,科隆納公爵的成人儀式就是被路易十四帶到了荷蘭的戰場,小路易則被父親帶到了這裡,依照規模來說,小路易的排場可要比科隆納公爵大多了,不過這種排場無疑引來了凡爾賽的女士們一致反對,可惜的是,太陽王決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夠改變。

就像是現在,王太子殿下出現在這裡沒什麼可驚訝的,讓胡德與維薩里驚訝的是他身邊的一群人並非是他們司空見慣的法國侍從與僕人,而是一群戴著氈毛高帽,穿著長袍,系著皮帶的韃靼人孩子。

「陛下知道嗎?」維薩里脫口而出,隨即他就意識到自己犯傻了,路易十四有著極強的控制慾望,他甚至恨不能讓整個歐羅巴依照自己的指揮杖旋轉,何況是在這座城堡里。

……

路易十四確實知道王太子多了很多新的玩伴。

他端起茶來喝上一口的時候,不由得蹙眉,因為茶水裡加了糖,他捏起一塊點心,結果也是甜的,他看向侍立一邊的邦唐,「哎呀,我親愛的朋友,」國王啼笑皆非地問道:「是我在什麼地方讓您失望了嗎?」

邦唐責備地看了他一眼,口上卻說,「您總是十全十美,無可挑剔的。」

「我不這麼認為,譬如我從不愛甜的茶水,也不愛甜的點心。」路易說。

「我只是覺得您最近過於疲憊,需要一點甜茶來提提神罷了。」邦唐一本正經地說,從他的臉上和語氣里,你是不會察覺到他在想些什麼的,「啊,我知道,你是在責怪我讓小路易和那些韃靼人在一起。」路易說。

「如果王太后知道,聖路易的後代竟然會容許一群野蠻人的子女成為自己的侍從,她一定會當即昏厥過去的。」邦唐說。

路易隨手將杯子擺在窗台上,他們和維薩里一樣,正在憑窗眺望城堡的內廣場——這座城堡雖然老舊但足夠廣闊,採用的也是雙廣場結構,也就是說,有兩道城牆,主塔和內廣場,教堂在里側,外側是士兵與僕從,鐵匠鋪與馬廄的所在,剛才小路易就是帶著人吵吵鬧鬧地從馬廄那裡跑進庭院的。

這樣的行為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特別是路易的火槍手們,他們看上去似乎在思考,說話或是休息,但他們的眼睛沒有離開過王太子,手沒有離開過他們的火槍和刺劍——路易看到盧瓦斯侯爵在皺眉,和身邊的沃邦將軍說著什麼,想必他們很快就會要求覲見國王,請國王別讓王太子和那群韃靼人在一起廝混,這實在是太過有損於王太子的威儀了。

「如果他們來敲門,邦唐,」路易連忙說:「就說我正在休息。」

邦唐瞪了太陽王一眼,如今能夠與敢於這麼做的人已經不多了,邦唐的位置看似卑微實則重要,他對路易十四又是那樣的忠心耿耿——他甚至直到現在都保持著單身,不是沒有結婚,而是沒有接受過任何一個女士的求愛,因為他說——他著實沒有更多的精力去應付另一個主人了……這個玩笑在凡爾賽流傳許久,人們在笑過之後也不免有些感動。

路易十四也有意給他一個爵位,但邦唐說,他要等到無法服侍國王了,要離開宮廷去頤養天年之後才會接受這個封賞,不然他的身份反而會變得尷尬起來——畢竟路易身邊的人幾乎全都是達官顯貴。不過就算是沒有爵位,奧爾良公爵,王弟菲利普一樣要稱他為先生,人們都知道他是國王最親密的朋友。

之前說過,邦唐知道的東西可能要比王弟菲利普更多,但他很少,應該說幾乎從未插手過任何事務,這還是他第一次顯露自己的態度,路易知道他的顧慮,「幫我打發了那些人,我會和你解釋的。」

「您無需和我解釋。」邦唐無奈地說,轉身去應付了沃邦將軍與盧瓦斯侯爵,他回來的時候,端著一大壺沒有加糖的茶水,還有一些咸酥點心,路易高興地提起茶壺給自己和他倒了一杯茶,「沒關係,」國王說:「你是我的朋友,邦唐,一樣看著小路易長大,我知道你對他的心絲毫不遜色於我和菲利普。」

「那麼我就要僭越一次了,」邦唐向國王鞠躬,感謝他賞賜的茶水,然後說:「我想盧瓦斯侯爵和沃邦將軍,甚至還有紹姆貝格元帥,他們肯定還要來敲您的門,不見到您絕對不罷休。」

「因為王太子身邊有韃靼人嗎?」路易說:「並不只有韃靼人,他的侍從依然在他的身邊。」

「他們都是罪犯和異教徒。」邦唐說,「所有看到這一景象的人都會憂心忡忡。」

「我知道,但小路易身上一直就有一個很大的問題。」路易說:「我希望能夠借著這個機會解決。」

邦唐停了停,很顯然,他不太明白王太子身上有什麼問題,王太子不如太陽王聰慧,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不過路易十四本非常人。王太子性情敦厚,謙遜虔誠,感情豐富並且單純,如果不與他的父親比較,他是歐羅巴,甚至整個世界的君主和大臣們都想要的王位繼承人,在私下裡的談話中,凡爾賽的人們甚至認為,如果將來有這麼一個王太子即位,也許會是件好事,真的,像是太陽王這樣的國王,只要有一個就行了。

畢竟人世間也只有一枚熠熠生輝的明日。

那麼這位維埃諾瓦王太子還有什麼會讓路易十四不滿意的呢?想到這裡,邦唐也不免有點憂心,他決定了不娶,也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愛情,也不會沒有任何後代,他是決心要將這短暫的一生全都奉獻給法蘭西王室的。

路易十四與特蕾莎王后直到今日,也只有大公主和王太子,但邦唐也知道,一個不受國王喜愛的王太子,也一樣會如不得寵的臣子那樣受苦和受折磨。

「你還記得你來到我身邊沒多久,」路易完全不知道邦唐的心中已經在出演《哈姆雷特》的序幕了,他之所以想到要和邦唐談談,因為在凡爾賽里,邦唐身為第一侍從,也可以說是半個宮廷內相,王太子如何,他是有權發言的,所以他的想法,邦唐必須知道:「大概就是幾個月後,就是第一次投石黨暴亂。」

「我記得,陛下,」邦唐說,他是男爵的幺子,本來他的父親把他送到馬扎然主教身邊,希望他成為一個教士,他也努力服侍馬扎然主教了,誰知道馬扎然主教覺得他在這方面有著超越常人的天賦……就把他送到了國王身邊,因為在行過「吊褲禮」後,男孩的身邊就應該有自己的貼身僕從,而不是女官和女僕了:「那天晚上,我被塞到了僕人的車隊里,滿心憂慮,我以為我之後會被送到其他地方去,再也見不到您了。」

「幸而我們很快就在聖日耳曼昂萊見面了,」路易說,「然後我們幾乎沒有再分離過,我信任你,邦唐,你就像是我的另一個兄弟。」

邦唐心潮起伏,他再次微微一躬,感謝國王對他的讚譽,這比所有的鑽石別針都要來的珍貴。

「那麼您記得,直到我們回到巴黎,直到我親政,從主教先生,從王太后,從加斯東公爵,從大臣和將領手中取回我的權力,又用了多長時間嗎?」

「十年,陛下,整整十年。」

「這十年可不太好過,」路易感嘆道:「而且之後的十年,我依然要與許多敵人作戰,他們一些甚至曾經是我的朋友,我的親人。」

「他們純屬咎由自取,陛下,您的仁慈如同普照大地的陽光。」

「太陽也會在夜晚隱匿光芒,邦唐,我也有過邪惡的念頭。」

「人們需要光明,也需要黑暗。能夠得到永遠的安寧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恩賞。」

「但小路易,」路易說:「你發覺了嗎?」

邦唐沉默了一會,很明顯,他在國王的提醒下,也已經意識到,王太子小路易所遇到的最大的問題。

人人讚頌王太子小路易溫和有禮,那麼什麼樣的人才能時時刻刻如此呢?而且這並非是一些善於偽裝之人玩弄的把戲,王太子的寬和與慈悲是發自於內心的,這讓他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歡。如果他是一個爵爺的兒子,又或是一個商人的孩子,當然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但他不是,不僅不是,他身份崇高,僅次於他的父親與叔叔……

整個法蘭西,以及法蘭西的殖民地,附庸國都會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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