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王業-開端 第二百五十六章 加約拉島的叛亂

加約拉島。

在這二十年里,不僅法蘭西有了如同天翻地覆般的變化,加約拉島也是如此。

義大利巫師界最大的里世界,原本是類似於瑞士或是荷蘭一般的鬆散聯盟,由幾個大家族組合而成的議會把控著經濟與政治——現在則是曼奇尼家族掌控著整座島嶼,其他家族只能仰其鼻息。科隆納公爵夫人在島嶼上的名聲可不太好,畢竟在整合里世界的時候,她和曼奇尼家族的巫師就像是一群貪婪的鬣狗。

只是曼奇尼家族當時已經投效國王,巫師們雖然自得於自己的天賦,但他們一樣需要衣食住行,不誇張地說,在路易進入里世界之前,加約拉島只有大家族的嫡系巫師們可以生活得稱心如意,除了他們之外的巫師只能相互傾軋,像是狼人,吸血鬼這樣的黑暗生物幾乎沒有立足之處,而裁判所修士的源頭家族更是與他們勢同水火。

每個人都必須承認,曼奇尼家族在排除異己的時候確實十分殘忍,但他們的國王又給了加約拉島的巫師們新的希望,外界的棉布、小麥與鋼鐵源源不絕地被送入加約拉島,加約拉島隱約的危機終於有了過去的跡象。

年輕的巫師們興高采烈,爭先恐後地成為了「王室特別護衛連隊」的一員,或是受國王僱傭,他們甚至不再回到加約拉島,而是在加來,現在可能還有奧爾良定居,是的,對這些生機勃勃的年輕人來說,總是被禁錮在一座階級凝固的小島實在是太殘酷了。

但對於加約拉島原先的大家族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好事,他們原先建立在普通巫師身上的權威就像是他們兜囊中的金銀一般,一去不復返——諸位或許還記得路易親眼看到過的,巫師的里世界銀行里近似於壟斷的兌換制度,微薄的薪水,稀缺的職位,雖然能夠保證生存,但簡直如同蜂巢一般的狹小居所,血腥但單一的娛樂,不,正確點說,更像是對自己的麻痹。

這一切,在路易不動聲色地展開對加約拉島的絞殺之前,都是司空見慣,並且被這些大家族認為會繼續持續上幾百年或是上千年的,但就像是一所密閉的黑暗房間,只要有人打開了一條縫隙,讓裡面的人看見了光明,呼吸到了新鮮空氣,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拋棄大家族的「恩賜」。

現在的加約拉島,與路易見到的那座島嶼相比,變得寧靜了許多,或者說是死寂也可以,因為大批的普通巫師都離開了加約拉島,只有科隆納家族的宮殿還是燈火通明,因為曼奇尼的巫師軍團就駐紮在那裡,守護著小科隆納公爵與科隆納公爵夫人。

失去了子民的大家族——他們曾經擁有銀行,如今銀行已經不再有人進去兌換和存取——巫師們以往是無法在外界立足,即便受了凡人僱傭,或是謀取了錢財,也要回到加約拉島,但現在這些巫師已經有了加來,在加來的巫師和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凡人住在一起,用沉甸甸的金幣和銀幣換取寬敞乾淨的住所與豐盛的食物;他們曾經擁有報社和書店,但現在除非大家族願意將自己的藏書拿出來,不然不會有顧客,因為那位可恨的國王,哪怕他並不想要成為一個巫師,卻將所能買到的書籍全都買了下來,然後拿到外界印刷,價格廉宜的就像是贈送;他們曾經擁有的酒館、餐廳甚至市場,也是來人寥寥……雖然巫師們會釀出令人產生奇怪幻覺的酒,飼養古怪的禽鳥與羊羔,或是編織出具有魔法效力的布料,但這些東西並不是人們日常所需的,只偶爾有巫師懷念般地來嘗試一二——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千年前的巫師會堅決地立下基石之牆,將凡人嚴格地排斥在外了。

巫師固然有著超越凡人的天賦,但他們依然具有人性的弱點,這位國王甚至沒有驅動軍隊,只將利益和選擇的權力擺在他們面前,他們就不戰而敗了。

或者應該說,有些家族願意承認失敗,有些則不願意。

阿涅利,羅卡,加涅,丹特,德龍與卜凡第,這六個家族,他們曾經與曼奇尼平起平坐,甚至高於曼奇尼。

在梅林失敗之後,教會到處搜捕巫師,是阿涅利與羅卡找到了加約拉,丹特,加涅與德龍預備了大量的船隻,而卜凡第與曼奇尼只是受他們僱傭的巫師——他們遷移到加約拉之後,第一個大議長就是阿涅利,而曼奇尼差點就沒能進入議會。

若不是曼奇尼家族意外地重現了那受詛咒或是祝福的血統,不但就此憑藉著男女都無法抵禦的特殊能力取得了議會裡的一席之地,更是收取了許多強有力的成員,才能夠一路順遂地發展至今。

但若是他們真的能夠在加約拉島上佔據毋庸置疑的重要地位,曼奇尼家族就無需向外尋求出路了——在內卷嚴重的時候,不但普通的巫師會受到影響,就連巫師的上層也不免動蕩起來,德龍與加涅就曾經與曼奇尼家族爆發過激烈的衝突。

當曼奇尼家族竟然和一個紅衣主教成為親眷的時候,其他家族都只是一笑了之,他們可不是曼奇尼家族,他們在托斯卡納與那不勒斯依然有旁支留守,並不是毫無退路——當曼奇尼家族的女兒成了科隆納公爵夫人之後,他們還在嘲笑曼奇尼家族竟然被一個外來巫師愚弄,就算那個男人是個國王,但他們誰沒有見過國王呢?國王也是凡人,永遠無法與一個巫師相比。

誰也沒能想到,竟然有一個凡俗的國王放縱自己的野心,超越了一個普通人應該對巫師和里世界保有的敬畏之心——他竟然將加約拉島視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就像是凱撒看到了一片陌生的土地,並不在乎那處地方棲息著什麼野獸,居住著什麼人,信仰著什麼神明,他見了就要征服。

曼奇尼家族墮落成了他的刀劍與獵犬。

他們成了獵物。

……

在最深的黑夜裡,巫師們的角斗場里——也許這裡是僅有的,依然可以保持熱烈氣氛(在白晝的時候)的地方了,無論是加來或是法蘭西的其他地方,都不會有這樣用鮮血與生命來取樂的場所。但在夜晚,這裡不但陰冷,黑暗,而且總是徘徊著不願離去的靈魂——雖然在角斗場里很少會出現巫師,但總有具有智慧的魔法生物被投放進去,像是狼人,低階的吸血鬼,獨角獸或是精怪,在人手充足的時候,角斗場每個晚上都會有巫師施法,驅趕幽魂,但自從巫師們都跑去為國王做事,這個工作頻率就降低到了每周一次。

沒人知道這是有人故意為之,為的就是驅散可能貿貿然出現在這裡的巫師。

幽魂們哭叫著,就連最純粹的獨角獸也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噦噦聲,狼人拖拉著肚腸,成群的精怪就像是癩蛤蟆那樣在地上爬著……一般的巫師只要走進這裡就會被糾纏住。但就在觀眾席的最下方,在參與角斗的野獸與狼人被推出去的甬道里,一柄晝夜不息的火把突然跳動了一下,火焰爆裂,光亮照亮了整座黑暗的石頭通道,光亮消失後,一個面容方正的巫師大踏步地從火焰里走出來。

他一站定,就抽出隨身攜帶的魔杖揮舞了幾下,確定了這裡除了他沒有其他巫師之後,面容略微放鬆了一點,他將魔杖收起,拿出一個瓶子,慢慢地往地上倒水——水流從細如手指,驟然膨脹到三尺的寬度,而後又收縮出腿、腰部與脖頸,一個女性巫師從水裡顯露身形,她走出水幕,左右環視,而後向男性巫師點了點頭:「謝謝,阿涅利議員。」

「舉手之勞,」阿涅利說:「但還是稱我為先生吧,加涅夫人,現在加約拉還有議會嗎,這個稱呼也只是徒增笑柄罷了。」

「這句話可真不像是阿涅利說出來的。」另一個聲音加入他們之中,兩個巫師立即握緊了魔杖,但他們的肩膀隨即就放鬆了下來,「德龍先生。」阿涅利說,「我建議您還是不要如此——毫無預兆地接近他人,尤其是在這個時刻。」

「我並不畏懼曼奇尼。」德龍說,他也是通過水來到這裡的,但他走的是角斗場的下水通道——據說這個通道只有德龍,這所角斗場的主人才知道。

「可我們必須畏懼那位國王。」加涅夫人說。

「他只是一個凡人。」德龍輕輕哼了一聲。

「他已經知道加約拉島在什麼地方,即便他看不見,也聽不見,他依然可以讓他的艦隊在海面上不斷地游曳,阻斷我們所有的貿易,你不認為我們憑藉著無魂者的勞作就能滿足加約拉島人的胃口吧。」阿涅利說。

「現在加約拉島還有多少人?原先的三分之一,五分之一還是十分之一?」加涅夫人問道。

他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幾分鐘後,阿涅利看向天空,看向地面,之後看向自己的魔法懷錶,魔法讓它永遠不會出錯,但沒有人來了:「看來只有我們了。」他說。

「羅卡的家主只有十五歲,丹特已經絕嗣,卜凡第似乎已經甘願成為曼奇尼的工具了。」

「如果只是為了曼奇尼,我們不會介意,但曼奇尼也只是凡人的傀儡。」阿涅利威嚴地說道,「我們的先祖捨棄了在凡俗世界的一切,進入里世界,就是不願意被低於自己的人操縱,曼奇尼家族違背了我們的諾言。」

「他們只能看見利益,」德龍戲謔地說:「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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