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王業-開端 第二百三十三章 海上與陸地上的戰爭(5)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可靠的人給勒伊特寄來的信,勒伊特一邊打開黃銅信筒,在桌子上磕了磕,將信件倒出來,一邊說:「希望不要有太多的壞消息了。」

他打開卷得緊緊的信紙,信上的內容不多——來自於英格蘭羅切斯特的一個荷蘭商人,他原本還在倫敦,但他的信中心有餘悸地說,自己差點捲入了一場暴亂中,丟了性命,現在他拋下了同僚和朋友,獨身一人跑到羅切斯特……他詢問勒伊特現在荷蘭的情況如何了,如果可能,他想從多佛返回荷蘭,看到這裡,勒伊特苦澀地嘆了口氣,他和這位商人朋友的關係不錯,但就在他坐下來,想要回覆一封簡訊給商人,讓他最近不要回到荷蘭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是誰送來這封信的?」他喊道:「立刻讓他來見我!」

那個送信人立刻被帶到了勒伊特面前:「你從羅切斯特來?」勒伊特問道。

「是的。」那個人緊張地回答說。

「你是英國人?」勒伊特這樣問,頓時讓那個人驚惶了起來,他當然知道現在英國與荷蘭是敵人:「上帝作證,」他哀叫道:「我只是一個可憐蟲,一個僕人,不是士兵,也不是官員,我對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關係,毫無興趣,我只是一個對主人十分忠誠的傭人罷了,先生,我的主人讓我來送信,說是您絕對不會傷害我的!」

「我不會。」勒伊特說:「但你要告訴我,您的主人在倫敦捲入了怎樣的暴動,才不得不逃到羅切斯特去?」

「我也不太清楚,」那個僕人顫顫巍巍地說道:「你知道的,總是有些人吵啊,鬧啊,不得安寧,議員們總是和貴族老爺們不對付,說我們的國王是個蠢貨,賣國賊,街道上總是有人遊行,我參過兩次,但我還以為那是聖人日遊行呢……」他啰啰嗦嗦地說著,勒伊特的大副都要不耐煩了,但勒伊特只是沉默著,耐心地傾聽著,他也只能按捺下來,終於,他說到了勒伊特感興趣的地方:「那天晚上,先生,我和我的主人正在睡覺,就突然聽到外面吵嚷起來了,有人在打槍,還有人在開炮,很大的聲音,還有人在叫喊,還是那一套,當然,先生,我並不認為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他們在處死國王的時候就這麼說過,然後現在又……反正我的主人立刻命令我去關門,關窗子,當然,我都關好了,我只是,我是說,我們重新把它們加固了,又拖來傢具堵在門口,但沒用……」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沒用,先生,還沒到天亮,就有人來敲門了,非常大的聲音,我的主人就說,這裡除了一個安分守己的商人和一個蠢呼呼的僕人之外,沒有任何會危害人的東西,但他們不相信,他們說,如果我們不開門,他們就要投擲火把進來。」他的眼睛往上翻去,彷彿還在那個可怕的夜晚,「他們幾乎那麼做了,先生,我怕極了,不過我們還是把門打開了,一打開,他們就沖了進來,到處搜索,用刀劍戳,用火把捅——我有好兩件漂亮衣服,都被燒壞了,有了好幾個小黑洞。」他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們還拿走了主人的錢和珠寶,即便如此,他們還覺得不夠,他們差點殺了我的主人……我,幸而我的主人馬上說,他可以給他們更多的錢……我是說,票據和證券什麼的,反正他們拿了就走了,上帝保佑,那真是一群強盜啊。」

「你看清他們的臉了嗎?你看到他們穿什麼衣服了嗎?」勒伊特追問到。

「看清了又如何呢?」那個僕人說:「我一個也不認得,先生,至於他們穿著什麼,我想是很體面的衣服,白色的褲子,藍色或是黑色的外套。」

「藍色或是黑色?」大副忍不住問道。

「您知道的,那是晚上,而且我們頂多只點了一支蠟燭,我只能說那是很深的顏色,我說藍色是因為他們之中一個靠近我的主人的時候,他的前襟被照亮了。」

「那麼再想想,」勒伊特說:「還有什麼讓你印象深刻的東西嗎?」

僕人沉默了一會:「我不確定,先生,我不確定。」

「沒關係,」勒伊特說:「我只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哪怕是最小,最不可確定的。」他拿出一枚閃亮的金荷蘭盾,「一個回答,一枚金幣。」

僕人急切地喘息了一聲,他的眼睛幾乎粘附在金幣上拿不下來,金幣確實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醫生,他馬上想起了很多東西,像是闖入房間的士兵的火槍上固定著錐子一樣的匕首,還有士兵們的外套紐扣都是銀色的,像是伸展開的花瓣形狀,收受賄賂的軍官肩膀上有著漂亮的金屬穗子等等,到了最後,他停頓了一下,說道:「還有,先生,我好像聽到他們在說法語。」

「法語?」

「是的,先生,我不會法語,我都沒能上過學,但我在酒館裡做事,他們說……」他接下來說了一句古怪的話,不是法語,也不是英語,更像是某種地方方言,「一個法國水手就這麼說過,結果另一個水手就和他打了一架,後來我聽說那是一句極其褻瀆和下流的話。」

「我明白了,」勒伊特說:「好吧,這算一個答案。」他往僕人的手裡放了一個金幣,「還有嗎?」

「我實在想不出更多了,」僕人惋惜地說,「那晚我嚇壞了。」

「再去想想,」勒伊特說:「別忘記了,一個回答,一個金幣。」

僕人咽了口口水,就被帶了下去。勒伊特看向大副,他的眼睛在發光:「你懂了嗎?」

大副:「什麼,先生?」

「這個僕人才是真正的信呢。」勒伊特說,「我的好大副,我的朋友是為了避免他被英國人或是法國人阻截到,才只在信上說了這麼幾句話,這個人的舌頭才是真正的密信,他將我的朋友想告訴我的事情全都告訴我了。」

「我還是有點不清楚,先生。」

勒伊特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這是這一年來的第一次:「法國人在倫敦,他們參與了,」他看了一眼信紙:「暴亂,但我認為,這很有可能是一次復辟,我是說,君王所擁有的權利的復辟,查理二世是被迫與他的臣民們和解的,但他從未放棄過對王權的追求與對那些『反叛者』的仇恨,當然,所有的君王都是如此,但這點,他的臣民們當然也很清楚,所以他的大臣和議員們不但不允許他有常備軍,還不允許他擁有屬於自己的領地與錢財,王室的用度,不但不能從國庫中支取,甚至需要國會確認後才能調撥,這對查理二世來說簡直是一種恥辱,但現在,」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現在只怕倫敦已經天地變換了。」

「您是說法國人派遣軍隊去幫助查理二世了嗎?」

「是的,」勒伊特說:「那些人是法國人,他們的外套是路易十四欽定的皇室藍色,所以在暗處像是黑色,在亮處是藍色,他們的紐扣不是花朵,是太陽,那金屬穗子是肩章垂下的流蘇……」大副認真地聽著,一邊也在不斷地思索,「那麼您的意思是……上帝啊,您是說,艦隊嗎?」

「法國與英國間隔著海洋,路易十四要派遣軍隊就只有用船,而他們……」勒伊特看向大副:「他們要牽制甚至剿滅我們,就必然會組成一支聯合艦隊,只是在對我們正式開戰之前,這支艦隊先從泰晤士河往上,直達倫敦,協助查理二世獲得了真正的權利,這樣他們就不必擔心在作戰的時候,英國的國會會和荷蘭議和——」他露出了一絲譏諷的神色:「畢竟英國人的艦隊連一支商船船隊都打不過,我想那些議員們一定早就開始猶豫了。」

「那麼!?」大副驚叫到,英國國會有恃無恐就是因為查理二世沒有屬於自己的軍隊,但如果路易十四願意出手,那麼查理二世應該已經取得了任何一個君王應該有的權利,這對荷蘭幾乎可以說是一個噩耗,因為查理二世無論為了什麼,都不可能與荷蘭議和——荷蘭至多只能讓出自己的殖民地,航線等等,但英國與法國的聯盟若是可以達成預期的目標,他們還能瓜分荷蘭本土。

「不,我們還有機會!」勒伊特從椅子上跳起來,「您難道沒想到嗎?暴亂髮生在三天前,而我們還沒在大海上看到聯合艦隊的影子,而從法國的加來或是敦刻爾克到倫敦,又停駐了這些天,那些艦隊必然需要在開拔前保證補給充足,他們可能還在英國,還在某個港口,或是海灣里!」他在狹小的艙房裡揮動拳頭:「讓我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吧,讓查理二世知道,他的大臣們畏懼我,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

查理二世睡了他自49年1月30日,也就是他父親被斬首之後,最好的一覺,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舒暢,萬分輕鬆,他站起身來,在僕人的幫助下換上絲綢的晨衣,對著窗戶打了一個哈欠,在用早餐之前,他先去被新開闢成浴室的小會客廳里洗了一個澡,這也是從巴黎流傳過來的風尚,只是在今天之前,他洗浴的頻次並不高,因為洗浴是一件異常耗費錢財的事情——但,哈哈,現在他就是英國,英國就是他,他再也無需數著手裡的金幣過活了。

查理二世浸泡在氣味馥郁的浴水裡,望著並不熟悉的天花板,直到今天,他還有點猶如夢中一般的恍惚感,那些就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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