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王業-開端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博斯的最後一夜

「我以為我會是第一個在戰場上如同使用士兵那樣使用巫師的人。」國王說,這句話讓就在他身邊的以拉略也不由得心生寒意,「很顯然,」路易轉頭對他笑道:「皇帝與國王都是第三種人。」這個笑話在此時大概沒人能聽懂,路易不再多說,他有這樣的膽量與魄力,沒道理與他年齡相仿的利奧波德一世就會畏縮不前,在意識到自己被法國國王欺騙了之後,這位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當然也會不擇手段地報復回來——與諸國和羅馬教會聯盟是其中之一,與里世界——神聖羅馬帝國當然也有屬於自己的里世界,加約拉島的巫師會成為法國國王附庸,是因為義大利始終沒有一個真正的國王,而黎塞留主教與馬扎然主教又成為了一座堅實的橋樑——當利奧波德一世決定拔出那柄危險的雙面刃時,誰也無法阻止他。

至於羅馬教會,別忘記,現在的裁判所,他們的祖先也不過是一些改信了的巫師,教會裡,除了一些遠在孤島深山中的苦修士,真正虔誠的人比沙子里珍珠還要少,也許這些佛蘭德爾的巫師,還有教會人士從中牽針引線呢——這真是笑話,但這種笑話實在是讓人笑不出來,就連總是笑吟吟的以拉略也蹙緊了雙眉,人類因為生命短暫而總是很容易遺忘,但里世界——不,在更早之前,非凡力量捲入世俗之爭,只會帶來更多的死亡與絕望,即便身為龐然大物的羅馬帝國也不過在數百年間轟然倒下,而被譽為「聖王」的亞瑟王所有的輝煌功績也成為了不可信的傳說,而十字軍聖戰……許多貴胄名門收藏的盔甲上的血跡都未擦拭乾凈呢……

巫師遁入里世界,對凡俗的君王來說,對他們自己來說,都是一件好事,但巫師也是人,人類所有的弱點他們也會有。

「那些波西米亞女巫們也在滑鐵盧。」一個加約拉島的巫師策馬上前,說道。

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注視著國王,等待著他的決定。

「蒂雷納子爵!」國王喊道,「我不會放棄我的子民。」

「是!陛下。」蒂雷納子爵立即俯身聽命,他是個凡人,之前在巫師與教士的行列里黯淡的就猶如塵土一般,他只是不願意忍受國王在遭遇危險的時候,自己卻在安全舒適的地方,沒想到不過一兩個小時,他就有了用武之地——巫師們心情複雜地看著他,這個凡人的勇氣雖然令他們欽佩,但在面對黑巫師的時候,他拔出配劍的姿態還是讓他們生出了輕慢之心——但只要國王的命令一出,這個兩鬢霜白,脊背甚至都有些佝僂的將軍就像是拂去了塵埃的寶石那樣,在太陽的照耀下發出令人不敢直視的光芒。

「帶著我的火炮隊伍,」國王說:「帶著我的測距手和觀測手,帶著我的近衛軍,即便點燃了整個滑鐵盧平原也沒關係,我要保證,膽敢傷害我的士兵,我的子民的人一個也逃不走!」

蒂雷納子爵領命而去,國王又看向加約拉島的巫師,說起來,這些巫師原本的任務是在戰爭結束後,設法誅殺女巫教團成員,沒了主腦,那些波西米亞女巫們才能真正地為國王所用——即便不是用在戰場上,國王的學院和工廠也需要大量的巫師——只是沒想到,博斯為首的佛蘭德爾黑巫師們竟然會想到襲擊滑鐵盧,不過也沒什麼可奇怪的,第一:這裡只有受傷的法國士兵和少量的本地居民,若是他們凄慘的死狀暴露在軍隊面前,對法國人的士氣無疑是一大打擊;第二,在這裡還有布魯塞爾的婦孺,雖然她們都是佛蘭德爾人,但博斯可不會介意一點點凡人的犧牲——能夠以此來羞辱和污衊一位國王,即便他已經死了,也會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呢。

只是沒人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國王將自己當做誘餌,是為了引出一向隱藏得很深的黑巫師博斯,而博斯,竟然破天荒地沒有留在自己的隱居地,而是取代了自己的弟子魯本斯的身份,去招募了黑巫師們,狙擊了毫無防備的滑鐵盧——而魯本斯也留下了後手,雖然沒能及時離開,但也向追蹤而至的國王和教士揭破了博斯的企圖。

「你們應該有阻止巫師遁逃的辦法吧。」國王問道。

加約拉島的巫師猶豫了一下,他們當然有,雖然通過火焰,水和泥沼行走的巫師並不多,但在里世界,各大家族傾軋了那麼久,這種針對性的法術一定有,而且就算他不做,那麼就在一旁的裁判所修士們也一定有,畢竟現在王宮,與國王住所的魔法防禦幾乎都是他們完成的,巫師們只能從一邊輔助——國王大膽地將他們留在身邊,讓他們彼此競爭,也讓他們沒了要挾國王的資本。

「還有,」國王說:「如果那些女巫……如果她們在幫助我的士兵,那麼也請您們不要吝嗇您們的善意。」米萊狄夫人向他回報的時候,國王不怎麼相信,因為這些波西米亞女巫生性輕挑,厭惡受到拘束,一個玩笑般的婚約能夠說明什麼?國王只是想要向士兵,向將領,向所有的世人證明,醫護的必須和重要性罷了——但若是她們真的能夠留在自己的「丈夫」身邊,那麼國王就願意承認她們也是自己的子民。

加約拉島的巫師們向國王鞠躬,在修士們的注視下,他們召喚來了巨大的貓頭鷹,這些咕咕叫著的有羽毛的傢伙,在看到修士們的時候,毛都豎立起來了,但在巫師的安撫下,它們終於停止了威脅性的叫喚,帶著巫師們一飛衝天。

「我們護送您回布魯塞爾,」以拉略一直安安靜靜地等待著,現在才出聲詢問:「或者說,滑鐵盧?」

若是蒂雷納子爵,或是沃邦,又或是孔代,絕對不會說出第二個選擇,國王笑了笑,「當然是滑鐵盧。」他說,「那麼這個人呢?」以拉略問道。

「你剛才說他也是一個黑巫師。」國王說。

「嗯,」以拉略點頭:「至少有十七條人命要落在他的身上,雖然其中的一些人也不能說完全無辜。」

「那麼說也有無辜的人。」國王說。魯本斯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愧疚之色,他那時候非常年輕,又痛苦於一向慈愛的父親的死,對自己的詛咒所能造成的後果也不太清楚,他只是將自己的憤怒與哀傷全都傾瀉在了畫板上,這些畫在失去原先的主人之後,並未失去效能,在連續毀滅了三個家庭後才被魯本斯找回燒掉——這也是博斯能夠牢牢掌握住的他的原因之一——若是他的身份被揭露出來,不但是他,就連他的父親,母親和妹妹,還有他的妻子和兒女,都要為之蒙受莫大的恥辱,甚至會被別人復仇,他承認自己懦弱無恥,但今天大概就是他付出拖延已久的代價的時候了。

「求您們了,」他艱難地說道:「求您們啦,您們可以處死我,隨你們的心意,但別告訴別人,魯本斯早已死去,他的身軀在深土中腐爛,他的靈魂在地獄裡哀嚎。」

「我找不到理由來寬恕你。」國王說,一邊看了一眼那張三聯畫,「你之前還在與你的老師一起詛咒一個國王。」

「請您相信我,這並非我心甘情願,」魯本斯百味雜陳地看了一眼這位年輕的國王,不是他說,單就這位國王竟然敢於直面一個聲名狼藉的黑巫師,他的意志就要比他見過的任何一位君王來得堅定,頑強,而且聽教士的話語,這位國王竟然是以自己做誘餌,來追獵博斯的——為了他的父親,也為了他的國家,為了他的子民,「您不會允許任何一個黑巫師留在佛蘭德爾,對嗎?」

「作為一個君王,他需要放棄很多東西,」國王說,就像是他也會向王太后抱怨大臣們太過關心他的床帷之事,但他還是會設法安撫他們:「但一些底線,是作為人就不可失去的。」他去過加約拉島,見到過里世界華美的一面,也見過荒誕的一面和殘酷的一面,但對於黑巫師——有時候甚至不是為了施法,為了變得強大或是謀求錢財,只是為了自身的喜好隨意殺戮和折磨別人的……「野獸」,國王是絕對不會饒恕的。

別說是這些黑巫師,就連現在的加約拉島,斗獸場也漸漸地人煙稀少了,國王的徵召帶走了絕大多數的年輕巫師,他們從小就被禁錮在這座島嶼上——即便在魔法的作用下,這座島嶼看上去要比實際存在的要大得多,但隨著人口的增長,這座島嶼不復原先的富饒平靜——他們只能用各大家族賜予的最基本的生存空間,麵包和血淋淋的角斗,還有酒來麻痹自己,額,可能加上對錶世界的輕蔑——人們在看到勝過自己的人時會感到痛苦,在看到低於自己的人會感到幸福,這是不爭的事實,也是本性,沒什麼可辯駁的。

但自從加約拉島被路易半強迫地打開之後,他們見到了之前沒有見到的,屬於表世界的繁華一面,這裡沒有橫徵暴斂的領主,沒有愚鈍骯髒的農民,沒有狡猾卑劣的商人,寬敞舒適的宅邸,潔凈的飲水,溫暖的浴池,豐富新鮮的食物,琳琅滿目的商品,而只要他們願意付出一些微薄的勞動(雖然有些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就輕而易舉地得到它們。

在這幾年來,遷居加來的巫師越來越多,加約拉島得到了喘息之機的同時,各大家族也悲哀地發現,自己不再有可能與作為國王代理人曼奇尼家族一爭的機會,國王以小科隆納公爵發下去的諭令也終於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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