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君王 第一百七十八章 路易十四的首次御駕親征!(3)

菲利普沉默不語,事實上,胡格諾派的死灰似乎從未熄滅過,美第奇的瑪麗王太后的預言已經成為了現實,雖然曾經的亨利四世也是胡格諾教徒,即便改信,也頒發了南特敕令來保證新教教徒的安全,但胡格諾人卻始終為他的改信耿耿於懷,認為他是一個異端和叛徒,就連他的兒孫,也沒有那個資格坐在法蘭西的王座上,他們應當受到懲罰才是!他們都那麼說,並且也那麼做了,但這樣的思想是很危險的,不是對於別人,而是對於他們自己。

旁人都說國王仁慈和善,只有最靠近他的人才知道路易十四是個多麼心胸狹隘,睚眥必報的人,他的寬容是對國家,對法蘭西王室,對自己,除此之外,正如瓦羅·維薩里所說的那樣,他看人只看是不是有用——就像是看待一隻牲畜,一件工具那樣,在路易受到刺殺而滯留在里世界的時候,許多人都慫恿菲利普登上王位——要說沒有心動是不可能的,但除了對兄長的感情之外,菲利普也時常在黑夜中捫心自問,自己能不能做到如兄長這樣,在公心與私心間自如的轉圜,不,他不能,他很清楚,他即便成為國王,也沒有辦法如兄長那樣,結果只有一個——在充當孔代或是其他人的傀儡一段時間後,被自己的兄長砍下頭。

胡格諾人之所以能夠苟延殘喘到現在,只能說他們確實幸運,新王執政之後,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一時間顧不上他們,另外新王的權勢不穩,威嚴不盛,要處理這些人不是不可以,但必然會對現在的法國造成不可挽回的壞影響,但從國王的手勢上來看,只要對佛蘭德爾的戰爭大獲全勝,那麼胡格諾人的末日就要降臨了。

「我討厭任何不可理解和不可掌握的東西。」國王喃喃道,但這不是一個問題,不需要回答:「菲利普。」

「我在這裡,陛下。」菲利普立即站起來說。

「閱軍儀式準備的如何了?」

菲利普立刻一五一十地回報了上來——妝飾外牆的白堊、油漆如何了,從露台垂下的旗幟如何了,裝點著窗下的花樹如何了,街道水渠的清潔整修工作如何了,還有士兵們的情況,他們的武器和裝備,服裝與馬匹……諸如此類,等等,當然,這些工作不可能都有菲利普一個人完成,塞巴斯蒂安·沃邦和達達尼昂伯爵是他的助手,但向國王回報的只有他一個,不過前者也不必擔心被他奪去功勞,這倒不是他們相信公爵的為人,而是因為眾所周知,奧爾良公爵菲利普是國王心中的第一人,無論是王太后還是王后,甚至連王太子小路易也無法與之相比。

國王給他的信任就如同太陽一般,既然如此,難道月亮還要嫉妒和竊取星星的光亮不成?

果然,聽了奧爾良公爵的回報,路易喜悅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他非常看重這次出征,它將會直接影響到國王對巴黎,對奧爾良,對整個法國乃至歐羅巴的統治與影響,可能長達五十年,成功了事與功倍,失敗了就要用更多的力氣與時間去挽回。

……

法蘭克是羅馬的後裔,繼承了先祖留給他們的無數傳統,其中之一就是凱旋式,一場盛大的凱旋式,是無論哪個將軍甚至是皇帝也無法拒絕的,他們還會建造巨大的凱旋門以紀念自己的功勛,從古羅馬時期留到今日還有一百多座凱旋門,路易的軍隊在圍攻聖天使堡的時候,還曾想把提圖斯凱旋門或是賽維魯凱旋門拆下來帶回法國,獻給國王,幸而當時羅馬的三座凱旋門都已經破爛不堪,別說拆,哪怕輕輕一推都會倒下,他們才勉強作罷。

路易想,他並不需要古羅馬皇帝的凱旋門,他需要的是屬於自己的凱旋門,每一次勝利,每一座凱旋門。

但在凱旋門立起之前,他首先要讓巴黎乃至整個法國看到屬於國王的榮光,建立他們對王室的信心,這點很重要,即便勇武如獅心王理查,也會因為國內的動蕩不安而不得不放棄近在眼前的勝利,而且這次他還要帶著王弟菲利普一起出征。

於是就有了呈現在巴黎人們眼前的這場閱軍與出征儀式。

所有的巴黎人早在一個月前就獲悉了此事,畢竟翻新建築外牆,整修街道這種事情是無法隱瞞的,外省人知道這件事情要晚一點,但二十天的功夫也足夠他們趕到巴黎了,巴黎人滿為患,就連凡爾賽都人頭涌涌,天主保佑,國王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大量且粗糙的水泥屋子被建造了起來,供僕人和馬匹居住,巴黎的新城區——也就是在彌平了那些貧民窩棚之後建造起來的三層小樓,早就經過了登記和整理,預備好了必須的傢具與器皿,在巴黎城外專門有官員負責此事——那些達官顯貴自然不必擔心沒有居所,此舉針對的是那些新貴與巨宦,他們在城外就被分配好了住所,馬車不被允許入城,馬匹與僕從的數量受到限制,這樣洶湧的人潮以及一些心懷叵測之人就被成功地阻攔在了巴黎之外,直到出征儀式的前一天,一切都井然有序。

勒布朗,國王的御用畫師起得很早,或者說,他可能就睡了兩三個小時,他醒來的時候天空還是漆黑一片,但月亮已經向著地平線落下,星辰也不再那麼閃亮,鈷藍色的天光照亮了黑色的屋脊,為了完成國王交代的工作,畫家居住在新城區主要道路盡頭的三層小樓的閣樓里,也就是說,四層,這裡是人們儲藏物品和晾晒衣物的地方,並不適合居住,到處透風不說,還滿是灰塵,雖然他囑咐這裡的房東精心清理過了,但還是總覺得有一股說不出的奇怪味兒。

但要他說,這裡依然比他到巴黎時租借的房間好多了,水泥這種新,或者說,被重新發掘出來的材料建造的房屋要比木質的樓房堅固和乾淨的多,也許是因為這裡的牆壁與地板幾乎沒有滿足老鼠和蟲子的生存所需的窟窿與縫隙的緣故,在新房屋的夜晚總是非常安寧,只是也有人抱怨說,這種冷冰冰的牆壁缺少人情味兒——勒布朗覺得缺少點人情味兒總比鼠疫和熱病好,反正在那些老舊的城區,總是每過一段時間就會發生這樣那樣的事故,更別說不久之前的倫敦大火了,這場大火是不是查理二世為了終結危險的疫病而命令人去做的還不得而知,但勒布朗知道,從那之後,就不再有人對國王重造城區的計畫指手畫腳了。

哦,還有一點令人滿意的地方,年輕的畫家接過房東女兒送來的咖啡,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大口,一邊挽住少女豐|滿的腰肢,那就是,若是有人要與可愛的姑娘私下相會,就不必擔心被暴躁的老父親,或是一個嫉妒的丈夫察覺端倪了,畢竟堅固的水泥台階,只要不|穿著木鞋,就不會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像是現在,房東敲詐了勒布朗一筆不菲的租金才同意將這個房間借給他,還不包括膳食,但他的女兒對這位畫家一見鍾情,老父親的計畫完全被破壞了,少女在她父親沒有醒來之前就將咖啡和麵包送上閣樓,若是房東細心,就會發現他的午餐明顯的分量不足,晚上少女會將乳酪藏在自己的裙子裡帶上來——在她的老父親酣然入睡的時候。

勒布朗並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他已經想好,等他離開,會留下一枚寶石戒指給這個姑娘,作為這些日子的報償。

現在么,他依然隱瞞著自己的身份,畢竟他不想在完成工作前受到太多不必要的打攪,另外,若是被這個坐在自己膝蓋上的可愛人兒知道他就是國王的首席畫師,那麼那份純粹而又乾淨的感情就要往他不希望看到的地方轉化了,他在宮廷里見多了這樣的事情,就連國王也無法避免,所以他從不對人心做任何測試。

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情,勒布朗放下杯子,輕輕地推了推身上的女孩,女孩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端起托盤,輕手輕腳地下去了,勒布朗的感情隨著曼妙身影的逐漸消失而變得冷淡下來,他打開閣樓的窗戶,在伸出的平台上坐好,他的視線沿著被煤油燈照亮的水泥路一路往前,馬燈輕輕地搖晃著,從黑暗中走出了一列火槍手,他們穿著樸素的衣袍,顯然是來巡邏和清街的,為首的人看到了勒布朗——他太明顯了,在整條街道上,唯一打開的閣樓就這一處,在勒布朗的身邊就是垂下的王室旗幟,在黯淡的光線下,皇室藍呈現出深重的鈷藍色,但用金銀線綉出的金百合卻依然熠熠生輝。

火槍手隊長在距離勒布朗還有十來尺的地方,就脫帽行禮,勒布朗也是如此。而後他就開始在畫板上迅速地勾勒出留在他視野中的鮮明一幕——國王交代給他的工作可不僅僅是留下國王以及重臣的身姿——他要在凡爾賽宮裡建造一個如同大畫廊的地方,在這座大畫廊里要留下國王所有的顯赫功績,而作為國王的第一戰,國王希望勒布朗能夠從最初,和最小的地方開始記錄和描繪。

簡單點說吧,路易就想要一卷彩色連環畫……

勒布朗暫時還不懂得什麼叫做彩色連環畫,但他早就苦於沒有用武之地,國王固然欣賞他的風格,但奇怪的是,國王雖然秀美高大,卻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歡被畫,除了在與西班牙聯姻的時候不得不讓勒布朗畫了一幅畫像之外,他就沒有第二幅畫像了,就連王太后與王后的畫像墜子里的小畫像,都是勒布朗從那副相親畫像里拷貝下來的,如果不是其他的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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