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君王 第一百三十六章 隨心所欲的洛林公爵

有巫師們的協助,敦刻爾克新船塢的進展可以用飛快來形容,國王的冒險不是沒有回報的,無論是勞役時間的縮短,還是勞工與官員,教授們的薪水支出,都減縮了一大半,這讓那位拉里維埃爾主教先生(原先是院長)也不由得保持了緘默,他是勸說過國王儘可能遠離那些異教徒的,即便不能遠離,最好也被如此頻繁地接觸,至於船塢工程,對他來說,只是加稅和徵發勞役的事兒,那些加諸於平民身上的苦難他是看不見的,對此路易也不能多說什麼,畢竟此時的民眾,還沒有足夠鮮明的自我意識,他們更多地會隨著別有用心者的指揮棒旋轉,譬如說現在,路易對流民的慷慨僅限於巴黎盆地,卻不能把它延伸到里昂或是普羅旺斯,不然那裡的民眾倒會第一個跳起來要砍掉他的頭。

倒不是說現在的平民們都是一些不識好歹的東西,只是比起遠在千里之外的國王,他們肯定更願意相信他們的領主、神父或是任何一個有爵位的人,此時的消息至多只能通過信鴿快馬傳遞,以及大部分人都不認字,當地的統治者要扭曲或是篡改國王的旨意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看來通訊與教育還是要提上議案,於是問題又出現了——國王缺錢。

在不能說出「我死後哪怕洪水滔天」的君王眼中,國庫大概從來就不會有充盈的時候,路易放下手中的羽毛筆,比起之前的法國國王,他還多了一筆支出,也就是里世界,里世界的人們需要糧食與布匹勝過金銀,但該死的表世界的民眾同樣需要,國王有心從希臘或是義大利購買小麥,但數量一再提升的結果是,奧斯曼土耳其的蘇丹也給他來了信,提醒這位異教的兄弟別太過分了。

哦。路易面無表情地想,別說小麥了,他還有更過分的事情要做了,之前為了保證不讓神聖羅馬帝國有機會去支援梵蒂岡,在他派去的使臣的勸說下,奧斯曼土耳其去攻打了匈牙利,而神聖羅馬帝國在蘇丹大軍的鐵蹄上叫苦不迭,在堅持了一段時間後,就向所有的天主教國家求援——作為名義上的聖路易之子孫,路易當然不能坐視不理,雖然這件事情他就是那個該被詛咒的始作俑者……他計畫派去五千人的新軍,與異教徒戰鬥是每個天主教徒夢寐以求的事情,在信仰的鞏固下,士兵們的畏懼心與同理心會最大程度地被削弱,這可比在內戰中或是與英國,西班牙人打仗更容易磨練出可靠的軍隊。

只是,士兵的裝備與服裝……又是一筆支出……路易當然可以如以往那樣,讓士兵們自己準備武器、馬匹和衣服,但自從看到了克倫威爾的新模範軍,年輕國王就沒有再改變過自己之前的想法,一個混雜的,懵懂的,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戰,為誰而戰的軍隊是永遠無法與一支思想統一,意志堅定的軍隊相對抗的——他撥款為這支新軍預備了服裝、武器飢和馬匹(雖然只是最一般的駑馬),並且允許這些士兵們稱呼自己為國王的士兵,在袖口上點綴紅色的絲帶。

他希望這些士兵們在為天主作戰的時候,也能記得他們的國王。

這些支出,萬幸的,都可以從敦刻爾克船塢建造工程儉省下來的錢款彌補。但很快地,新的問題又來了,不是戰爭,不過如果處理不好,那也許會是一場新的戰爭的開端也說不定。

這裡我們要提起一個人,那就是在之前的暴動與叛亂中,偶爾一掠而過的某位大人,也就是洛林公爵。

這位洛林公爵是個有趣的人,雖然人們對他更多的還是指責,譬如說,軟弱,無能,反覆無常,輕率冒失等等,但其中有多少是來自於他的敵人或是被他出賣了的那些人,譬如死不瞑目的加斯東公爵,加斯東公爵為了獲得他的支持不顧國王的憤怒,堅持娶了他的妹妹為妻,結果在最為重要的巴黎之戰中,他明明已經拿了孔代親王與加斯東公爵的錢,卻率領著自己的軍隊圍繞著巴黎走了一大圈後就回了洛林,置他的盟友於不顧,可以說,當時的局勢,如果他的軍隊插入其中,路易和馬扎然主教可能不會贏得那樣輕鬆。

現在孔代親王已經獲得國王的寬恕,而加斯東公爵獲得了上帝的寬恕,後者無能為力,前者可沒忘了這個反覆多變的小人,而且這位洛林公爵也確實遇到了難題,那就是他可能命不久矣,卻還沒有繼承人,另外國王問責的使者也已經抵達了他的城堡。

這裡又要說說洛林的情況了,當初中法蘭克王國的國土在查理曼長子洛泰爾死去的時候就三分,分做了洛泰爾尼亞——洛林,勃艮第-普羅旺斯,義大利。洛林在953年的時候分裂成了上下洛林,下洛林在1406年的時候被勃艮第合併,而上洛林現在的主人就是我們認識的洛林公爵了,他並不是上一個洛林公爵的長子,而是次子,與他的兄長一樣,娶了伯父的女兒,也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他在妻子的慫恿下,篡奪了他兄長的繼承人的位置,成為了洛林公爵,但他並未能夠斬草除根,他的兄長還活著,事實流亡在外,而他也許是造了詛咒,竟然沒有繼承人,現在醫生對他的……無法公之於眾的可怕疾病束手無策,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他在面對國王使者的質問時,並不畏懼,相反的,他提出了一個交易。

雖然路易知道他未必安了什麼好心,但還是不能輕易放棄——因為洛林公爵所給出的條件,就是決定交還洛林。

任何一個國王都會為了這樣的回報而心動,要收回一個貴族的領地可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除了公開叛亂之外,統治者們幾乎沒有理由收回賜予臣子的封地,這些封地留在那些心懷叵測的傢伙手中,就是野心的源頭與陰謀的沃土,就算他們不想叛亂,那麼,他們的利益與思想也會讓國王的主張和法律在巴黎之外寸步難行,能夠收回如洛林這樣一塊巨大的領地,簡直是路易夢寐以求的事情,甚至洛林公爵提出的交換條件,對於別處的君王來說,也不是一件難事。

不,應該說,對路易來說,只要他願意放下良心,那麼洛林公爵的條件也不是這麼苛刻——他只是要求,在他死去之前,依然保有洛林的所有權並且有權在領地中徵收一百萬里弗爾的稅金。這個要求是針對洛林領地中的商人與平民們,痛苦的也是他們,絕望的也是他們,洛林公爵可以盡情享樂揮霍後去見上帝,而國王可以以一個聖人的姿態降臨洛林——只要他宣布洛林免稅一年或是兩年,那麼洛林的人們就會把他視作一個活著的救世主。

而現實也是如此,不管是大臣,還是王太后,又或是高等法院的法官們,他們爭論的只有洛林公爵的第二個條件,也就是說,他要求成為血親親王,這裡又要涉及到法國王室的階層部分,簡單點來說吧,洛林公爵所要求的血親親王的稱謂一共分做三種,最後一種是針對女性的,暫且不論,針對男性的有兩種,第一種,也是最為尊貴的乃是身份合法的宗室成員,也就是血緣與王室最親的宗室,當王室絕嗣的時候,第一血親親王就會成為王位繼承人,亨利四世之前就是瓦盧瓦王室的第一血親親王。

洛林公爵當然不會期望得到這種待遇,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祈求的是第二種頭銜,他們被人稱之為公爵殿下,但這個要求遭到了孔代親王與孔蒂親王的激烈反對,路易一點也不懷疑,若是他同意,也許孔代親王會掀起第二次叛亂也說不定。

這種對路易來說簡直是輕重顛倒的折磨持續了好幾周,國王在思考了一段時間後,召喚了蒂雷納子爵,孔代親王的好友與國王忠誠的臣子,國王一見到他,就差點被他臉上的警惕神色逗笑了,想必這位先生也在國王和朋友間徘徊了很久,「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國王不忍心折磨這位年長的將軍,就直接說:「我聽說前洛林公爵還在荷蘭。」

「在流亡,陛下。」蒂雷納子爵說。

「那麼你能不能讓他回到法國來呢?」國王問,「或許你可以設法讓他招募到一支軍隊。」他看著對方閃爍不定的眼睛:「讓他去代我們催促一下那位洛林公爵吧。」

「您想讓洛林公爵到巴黎來?」蒂雷納子爵也在思索著,他大概猜出了國王的意思。

「嗯,」國王說,「但你要注意,別真的讓他複位成功了。」

「怎麼可能,」不需要夾在朋友和國王中間,蒂雷納子爵就夠滿意的了,「我會為您辦好這件事情的,我要他在香肉面前徘徊,卻永遠無法咬上一口。」

這句話讓國王再次莞爾,當然,這位洛林公爵即便不是一塊香肉,也是一隻可憐的兔子,他的軍隊在暴亂結束後就被遣散了,現有的兵力完全無法對付率領著數千士兵的兄長,在衡量了一番後,他乘上馬車,奔向巴黎,投往國王膝下祈求庇護,之前的條件他不敢再提,但也絕不鬆口,反正國王想要白白地拿走洛林絕不可能,國王一邊立即收理了他的訴狀,一邊將他安置到了原先的黎塞留宅。

這讓洛林公爵深感不滿,誰都知道盧浮宮才是法國的中心,所有的榮耀與光輝都只在盧浮宮,他懷疑國王此舉只是為了軟禁他,但國王的使者,也就是正從敦刻爾克返回的達達尼昂伯爵對此表現出了莫大的艷羨,洛林公爵不禁深感好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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