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清平樂 第1052章 殺晚了

南京,秦淮河風景如畫。

朱雀橋橫跨於秦淮河上,橋上有一亭樓,樓上裝飾著兩隻銅雀,乃是東晉時的「江左風流宰相」謝安所建。

穿過朱雀橋到了南岸,就是烏衣巷。

這裡是三國時東吳部隊的營房,稱「烏衣營」。東晉時,以王導為代表的王氏家族、以謝安為代表的謝氏家族都居住在此,把「烏衣營」改為「烏衣巷」。

王導輔佐創立了東晉王朝;謝安指揮淝水之戰打敗了前秦百萬大軍。王、謝這兩個顯赫的宰相家族名貫古今。

到了如今,自比謝安的馬叔睦就坐在烏衣巷的豪宅當中。

「父親,你不必急。」

眼前馬超然快步進屋,馬叔睦有條不紊地捧著茶水吹著氣,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

馬超然面露不悅,先是叱退了兒子身邊的美婢們,才道:「別一天到晚帶些大腳女人在身邊,你何時能成器一點?」

「孩兒雖然風流,卻從未耽誤公事。」

「你連薛伯駒那種蠢貨都捉不住,還敢說沒耽誤公事。」

馬叔睦無言以對,只好道:「父親教訓得是。」

馬超然這才落座,又問道:「你對孟世威造反之事怎麼看?」

「怎麼看?」馬叔睦冷笑道:「他收到天子密旨、奉旨清君側是假,害怕與北楚打仗才是真。

說什麼造反,他真正不滿的是他的地盤直面北楚攻勢,想換塊地盤而已。岺安國、鄭芝龍怎麼就不造反?」

馬超然「哼」了一聲,道:「我與左相又能怎麼辦?還能把鄭芝龍調到北面去不成?」

「他當然知道父親與應思節作不了主,所以他親自來了,等他掌了權,天下是他的了,他才肯拚命與王笑打。不然他憑什麼要出力?」

「眼下說這些還有何用?」馬超然道:「問題是現在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我們什麼都不辦為好。」

馬叔睦笑了笑,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太恭敬,又欠了欠身。

「讓應思節去想辦法防禦吧,能守住南京就守住。守不住,那就讓孟世威打過來而已。

孟世威又不是王笑那種拎不清的,這人有分寸。父親你看,他就沒殺九江總督元季通,反而很尊重元季通。為什麼?他明白,等打下南京,要治天下還得靠這些文臣。

孟世威要清君側,那就等他殺了應思節這個奸臣,到時父親和錢大人就可以站出來,為他正名,告訴天下人,孟侯是因為奸臣逼迫,怒而起兵,骨子裡還是忠良之臣。

他現在是造反了,但回頭還要把名義補上。那當然要由父親和錢大人才能給他正名。

如此一來,父親還能再進一步,當上左丞相。孟世威要加封異姓王就加封吧,讓他領著大軍守著南京。

到時再從浙江、江西、福建、廣東……隨便哪裡,他想調誰去湖廣和王笑拚命就讓他調誰去。反正不會調我們去。

他有兵,又會打仗,豈不好過應思節?更好過王笑那種分田抄家的暴徒。」

馬超然聽了也不詫異,彷彿心裡有數,又道:「怕的是孟世威清君側是要把為父一起清了……」

「只要我們識時務,他何必呢?太平司、鐵冊軍都在我們手裡,與我們合作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馬叔睦說到這裡,有些神秘地笑了笑,又道:「對了,孟世威軍中副將馬士秀、郝效忠等人,都收了孩兒的禮物,到時自然會為我們美言。」

這才是馬超然真正想聽的,他撫了撫長須,又問道:「禮物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

「那就好。」馬超然道,「不過,我擔心的是,萬一孟世威降了王笑……」

馬叔睦沉吟著,過了一會又哂笑一聲,道:「也無妨,若他能降了,到時北楚必用他的兵馬來攻打江南,那些軍中將領都收了我們的銀子,總不能殺到我們頭上。

王笑若能接受孟世威的投降,到時也能接受我們的投降。只要不搞變法那一套,無非是換個皇帝,隆昌皇帝也好,建武皇帝也罷,江南還是這個江南,大變不變。」

馬超然捻著長須不說話。

「父親還在憂慮什麼?」馬叔睦道:「這次,是孟世威與應思節斗,我們坐山觀虎鬥,怎麼也輸不了。」

馬超然搖了搖頭,有些喟嘆道:「我身為大楚右丞相,本該宰執天下。奈何這些文官奸滑、武將跋扈,搞得朝堂烏煙瘴氣。你說來說去,無非只是明哲保身之道。

一群人內鬥不休,爭來斗去,於大業何補?」

馬叔睦明白父親是怎麼想的,無非是希望能像鄭元化一樣整合江南勢力、想手握重權。

他沉吟著,緩緩道:「父親該知道,只有明哲保身保到最後,在內鬥中把別人都斗死了,才會有機會成就大業……」

……

孟不拙完全不明白自己的父親是怎麼想的。

都已經起兵造反了,本該趁早東進、打下南京、挾制天子、成就大業才是。

偏偏秦山河一封書信,百萬大軍竟是在湖口停了下來。

孟不拙也不敢問,每次一問,孟世威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但也不罵他,只是失望地嘆息一聲,道上一句:「等你想明白了再說。」

就這樣,孟世威與秦山河每日書信不絕,快馬返往於淮南與湖口之間……

……

王笑手指在地圖上劃著,終於還是喃喃道:「孟世威是個會打仗的,老辣啊。」

「是。」秦山河走到地圖前,從淮南指到湖口,道:「九江、湖口這個地方,北面是龍感湖、大官湖、泊湖,全是水泊河流。更北就是大別山山脈。他駐軍於此,完全不怕我們的偷襲。」

「若我讓你在這一帶擊敗孟世威,你做得到?」

「做不到。」秦山河道:「他水師橫於江面,據山川湖泊之險,立於不敗之地。」

王笑也不為難秦山河,道:「他駐軍不前,看來還是傾向於投降的。肯來和你當面談了嗎?」

「他想要一個世襲罔替的閩王,這應該是獅子大開口,試探我們的誠意。我已邀他面談,他回信問我做不做得了主。」

王笑道:「這樣吧,我手書一封,著你全權負責江南招撫一事。你再邀他一次,地點就在……」

他手指在地圖上移動著,最後在淮南與湖口之間停了下來。

「就在六安吧。這裡還是南楚的勢力範圍,雙方都安全。」

「孟世威會來嗎?」

「他會來的。」王笑道,語氣很篤定。

他心說這事情就像是炒股,現在就是孟世威股價最高的時候。這老傢伙聰明,知道馬上要跌了,不急著拋售才怪……

……

八月二十三日,孟世威決定北上與秦山河面談。

他讓孟不拙繼續領大軍在湖口駐紮,自己則親自領兵八萬向六安州進發。

孟不拙目送著八萬兵馬馳向大別山。

他依然不贊成父親想要投降北楚的做法,但經過這麼多天,他隱約也明白了一點。

只看孟世威所帶去的兵馬,孟不拙就知道自己的父親並不信任北楚。

與其說是要去面談,不如說是去威懾北楚。

倘若和談成功,就不必再費力打仗了,安安穩穩得一個王爵,也好;

倘若和談不成,給北楚一個下馬威,讓他們知道孟家的兵威,以後打下南京了也許北楚不敢輕易南下……

另外,孟世威臨行前還交代了,不管和談是否成功,他都可能從六安迂迴包抄。

「如今南京朝廷能調動的只有滁州的丁澤威,他必據太平府守衛長江。為父此去,若和談成功,將與北楚兵馬共擊滁州。丁澤威被抄了老巢,必無心防禦長江,你可直取南京;若和談不成,我或可設法擒下秦山河,獨領精兵攻打滁州……」

孟不拙回到艙中,看著地圖,回想著父親的交代,只覺自己實在是立於不敗之地。

雖然如此,暫時只能等孟世威傳回消息再有動作。

每日無事可做,他只好隨諸將一起飲酒作樂,擁著舞姬尋歡。

其間,郝效忠又告訴了孟不拙一個好消息,道是南京朝中的右丞相馬超然早就對應思節這等奸臣不滿,有心投靠,到時願意裡應外合拿下南京。

孟不拙大喜,又重賞了郝效忠的聯絡之功。

既然勝券在握,於是更加歌舞昇平……

但行軍在外不比在武昌城有意思。隨軍帶著的美人再多,幾天之後孟不拙也覺得膩了。

到了九月三日這天,孟不拙從床上爬起來,推開那幾個擁著他的美人,揉著腦袋,只覺渾身都不舒服。

縱使是將門虎子,連續放縱多日,他也覺腳步虛浮得厲害,心知要養幾天了。

中午因廚房搞不到冬蟲夏草燉羊肉湯,孟不拙發了一通脾氣,砍了兩個廚子。

下午他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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