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清平樂 第1025章 變法前

大台鄉。

山林之間,王笑正趴在樹林里,左邊是秦小竺,右邊是唐芊芊。

他們今天是出來獵野豬的,因為那頭野豬又跑到山下糟蹋田地了。

「知道嗎?這山上有蛇。」秦小竺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第一天上山就在路邊看到了,有你的胳膊那麼粗。我都沒敢告訴淳寧她們,這要是讓她們知道了,不得嚇壞了。」

別說淳寧她們,王笑聽說有這麼大的蛇也隱隱覺得瘮人,應道:「別院里還是得多備些驅蛇蟲的東西……」

唐芊芊道:「眼下新政頒布在即,笑郎真打算晚幾天再回京?」

「嗯,我還是決定等……」

秦小竺道:「知道嗎?花枝說想去捉一隻大蛇回京城做蛇羹吃。」

「那讓她自己去吃吧,別在我們的廚房裡弄,免得嚇到大家。」王笑說完,又轉向唐芊芊,道:「我們不急著回京。」

唐芊芊還沒開口,秦小竺又問道:「我們都出來玩了好多天了,真的沒關係嗎?會不會耽誤你的正事?」

王笑又把頭轉到這邊來,應道:「沒事的。」

「我們為什麼不回去啊?你好像是故意的。」

「變法之事最容易出問題,先讓范學齊在前面辦,我還有迴旋的餘地。」

王笑又道:「還有,旁觀者清,我離開京城反而能看清局勢。自古每有新政,就會有改革派和保守派,我想看看保守派的力量有多大。」

「怎麼看呀?你都不在京城。」秦小竺有些得意地向唐芊芊拋了個眼神。

——你看,他跟我說話。

唐芊芊抿嘴笑了笑,掛著些揶揄的意味。

王笑道:「我雖然不在京城,但有消息來源。每天小柴禾會派人來把京城的情況報給我,再把我的指示帶回去。」

秦小竺想了想,道:「我要是保守派,想要阻止新政,第一件事就是收買小柴禾。」

「聰明。」

秦小竺又問道:「那你就不怕他被收買了,那怎麼辦?」

「收買了就收買了,回京了換個人當錦衣衛指揮使就好。但那樣的話,也就說明保守派實力強大,變法之事就要從長計議了。我就會停一停、緩一緩。」

秦小竺目光瞥去,見那邊唐芊芊又想跟王笑說話,她連忙又道:「那要是那樣,是不是有人就能造你的反?」

「那不夠,要造我的反,得要把庄小運和耿當同時收買了,才能控制京城。還得要拉攏住唐節、劉一口、秦玄策、蔡悟真四個人中至少兩個。當然,做這一切的前提還是得先控制錦衣衛,這是最先決的必要條件。」

「那要是有人收買了小柴禾,再派殺手包圍大台鄉呢?」

「收買了小柴禾並不等於控制錦衣衛,因為整個錦衣衛都是我的人。而且,他也不是那麼好收買的。」

「可是大家都說這次北伐後的封賞太薄了。」

「也許有人會這麼認為,覺得有機可乘,那他們就會知道什麼是『降維打擊』。」

秦小竺聽不懂了,於是露了一個迷茫而可愛的表情。

唐芊芊抿嘴笑了笑,道:「這就是笑郎說的,階級是可以流動的?」

王笑轉向她這邊,道:「不錯,尤其是在這樣的亂世,階級上下流動的通道是大開的。農民可以很快成為封建的官僚地主,我也能把有些官僚地主變成農民或者資……」

他話到一半,忽然停了一下。

感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大腿上輕輕滑過……

蛇?

王笑嚇了一跳,背上湧起一陣疙瘩,轉頭一看,發現是秦小竺正在摸自己……

鬆了一口大氣。

他也不露聲色,繼續與唐芊芊聊著天。

他知道平時自己與唐芊芊偷偷摸摸地搞點小動作,瞞得過淳寧、明靜她們,但瞞不過秦小竺。

這妮子是不服輸的,想必是要有樣學樣,和自己玩點花樣。

——可問題是你得挑時間地點啊,這深山老林的,還以為是蛇,嚇死了。

目光瞥去,見秦小竺臉上的表情帶著些幼稚的調皮、單純的認真,還有些情動的樣子,偏還要表面上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一隻小手都已伸到王笑的衣服里……

這妮子手還是很滑的……

恰在此時,林子里傳來「呼嗤呼嗤」的聲音。

「噓,野豬來了……」

三人不再說話,伏低下來,只是王笑還撅著腚,隱隱感到有些尷尬。

過了一會,林子中「砰、砰」的兩聲響,伴隨著「嗖」的一聲,秦小竺歡呼起來。

「太好了!終於打死這畜生了,我們晚上烤肉吃嗎?烤肉吃嗎?」

「秦小竺你不要拉我的手啦。」

「哼,唐芊芊你傲什麼傲,當我想拉你嗎?略略略略略……」

「好了好了,我們只要小半隻就好了,剩下的讓護衛送下去給山下的鄉民……」

「嗯啊,王笑,我們出來真的太好玩了啊……」

一會兒之後,護衛們扛著野豬在後面走,王笑一手牽著唐芊芊、一手牽著秦小竺,走在回別院的路上。

走著走著,遠遠看到有一行人從山下往山上走。

「那些是誰啊?」

「左明心不是說他們夫婦倆想在這山上再建一個別院嗎,想必是她派人來買地了。」

「他們把濟南的宅子賣啦?」

「沒有,他們捨不得。」

「哼,那他們哪來這麼多銀子?」

「今年的分紅已經回來了,這點銀子玄策還是有的……」

……

京城,馬府。

楊全望走進書房,見到馬伯和正坐在那裡,整張臉都擰成一團,顯然在費心思考著什麼。

「公子,怎麼了?」

「我大概知道柴青禾是怎麼斂財的了。」

「哦?」楊全望很高興,問道:「公子這麼快就查到了?」

「不難查,這兩日戶部有傳聞,說王康貪墨了『官營對外貿易商行』一百多萬兩銀子。我打聽了一下,就在三天前,王康確實悄悄派了一輛馬車去過柴府。」

馬伯和眼神中有些憤怒,拍了拍桌案,又道:「你知道偽朝一年的賦稅是多少嗎?不到兩千萬兩,王康就貪了一百餘萬兩。就算是我爹,也不敢這麼貪。」

「王康貪墨?」楊全望只覺不可思議,奇道:「王笑富有半壁江山,王康還要貪墨嗎?有這種事?」

馬伯和擺了擺手,道:「你不了解,這官營商行不是王家的,是偽朝的產業,如同官鹽、織造局。這商行的本錢是由偽朝國庫撥款,貿易用的也是偽朝的水師和船隻,賺了銀子,大部分該給偽朝國庫的。」

楊全望道:「就算是這樣,說王康貪墨,也太……古怪了。」

馬伯和道:「那是你不了解王康和王笑。王康是什麼人?巨貪白義章的姻親,王笑未當駙馬之前,王家就是依靠白義章;可你看王笑又是什麼人?成勢之後把白義章壓服成什麼樣子?

王笑此人沽名釣譽,是有大野心的。呵,這父子倆也是怪了,一個是滿身銅臭、利欲熏心的商賈,到底怎麼就能生出王笑這樣的兒子?」

「公子是說,王康是瞞著王笑做的?」

馬伯和道:「我也不知道,我還在想……還有一種可能,這筆銀子也許就是王笑授意王康拿來收買心腹要員的。

若是如此,柴青禾必死忠於王笑,早晚會發現我們。我們得馬上出京,馬上。」

「這就走?」

馬伯和站起身,道:「走!太危險了。」

他動作很快,幾步就走到了書房門口。

但下一刻,他又停下腳步,低聲咒罵了一句。

「該死!」

「公子?走嗎?」

「等等……我再想想。」

馬伯和站在那,沉吟道:「不應該啊,不應該啊。若是王笑要封賞功臣,大可以直接賞地封爵。何必多此一舉呢?」

「公子?不走嗎?」

「想不通。」馬伯和喃喃道:「這麼說吧,哪怕王笑賞了柴青禾良田五千頃、食邑一萬戶,滿朝上下,所有人都會覺得理所當然……」

楊全望道:「我不明白,公子在說什麼?」

「如果你是王笑,要封賞功臣,有兩個選擇。一是拿朝廷的田地和爵位來賞,堂堂正正;二是拿自己賺的銀子來收買,還要被人說是與民爭利,你會怎麼選?」

「當然是選第一種。」

「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馬伯和沉吟道:「也許……真的是王康貪墨了?這樣的話,他至少要給柴青禾二十萬兩打點。真該死!柴青禾看起來那麼窮酸,原來這麼有錢。」

「公子,那也是王康與王笑父子倆之間的事,不算柴青禾的把柄,我們還是快走吧。」

「不,你不懂。」馬伯和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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