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滿江紅 第0944章 下半場

周衍登基稱帝後,北楚原有的農業處、商業處這些衙門就升為部衙,相當於把以前六部衙門細分為十二部。

農部衙門,夏向維穿過迴廊,見到一個個官員走拿著文書腳步匆匆地疾走,一派忙碌情象。

他在傅青主的公房外等了一會,待裡面議事的官員離開,邁步進去。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傅青主埋首案牘,頭也不抬地隨口說了一句。

「傅大人,是我。」

傅青主抬起頭,微微錯愕了一下,笑問道:「今日怎有空來?坐吧。」

他讓人去添杯茶水,夏向維謝絕了,坐了下來,道:「建虜攻西安了。」

「又打仗?」傅青主皺了皺眉,道:「不過……唐中元若能與建虜打個一年半載的,也能讓我們緩過這口氣。」

「不好說,老師斷言,唐中元必敗。我們不怕他敗,怕得是他會速敗。」

「速敗?」

「是,建虜已兵抵黃河了。」

「這麼快?!」

傅青主驚了一驚。

他手上也沒太多情報,不好作什麼分析,嘆道:「戰火不休啊,還以為能安定一年半載的。」

「是啊,倘若西安落在建虜之手,建虜兵出潼關,河南、山東又是千里平原。我們在西面可沒有另一條德州防線;另外,黃河上流的洛陽、開封若落入建虜之手,後果不堪設想……」

兩人說到這裡,外面有官員拿著公文過來,被傅青主抬手揮退,示意他們一會再過來。

「此事,為何來與我說?」

「傅大人該知道,德州戰事未歇,我們又接連收復河南與上黨地區,以目前的兵力只能勉強駐守。糧餉亦是不足。到現在,靖安王也沒決定從哪調兵去取潼關……」

傅青主眉頭一皺,隱約預感到夏向維來找自己說的不是什麼好事。

他打斷夏向維的話,道:「你若是來問我是否能加派賦稅、兵役,此事不必開口了。萬萬不可。」

「傅大人且聽我說,山東田稅已免了兩年,民間……」

「民間如何?溫飽溫飽,如今不過是勉強抵飽而已。朝廷既承諾三年免田賦、永不加派,這麼快又要出爾反爾不成?我們要吸引難民、逃人歸附,潔其居、美其服、飽其食,且首重一個『信』字,一個言而無信的朝廷,如何使民心安?今歲建虜攻西安要加派,明歲攻開封又要加派,此例一開,後患無窮!」

夏向維道:「難道就坐看西安失守,建虜兵出潼關不成?」

「我何時如此說過?要如何守潼關,兵部、軍機處拿出章程,我可曾反對?加派絕計不行。」

「若不做準備,一旦事有不諧,戰火必要遷連至河南、山東。豈不比加派更苦?事有輕重緩急啊……」

傅青主搖了搖頭,又問道:「靖安王如何說的?」

「老師還未有決斷。」夏向維道:「這樣事態緊急之際,是否援瑞,老師卻遲遲不下決心,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情況……只怕他也是為難,我這才來問一問傅大人。」

傅青主嘆息一聲,道:「北邊和南邊都視我們為大敵,步步緊逼,這一兩年難熬啊。」

夏向維見他態度有所鬆動,又問道:「我們的兵力……」

「不行就是不行。你覺得眼下民生安定,多收一點糧沒什麼,但這兩年……不說是窮兵黜武也是戰亂不斷,實則民力早已被用盡了,恰是因為我們輕徭薄賦還有民心可用。一旦加派,壞的是根基。你要知道,山東終究只是一省之地。如何受得了這樣打完北面打南面,打完南面打西面?」

「我自是知道,但事情總是要解決,農部好歹給些支持。」

「馬上要收夏糧了,我與諸大人商議一下,擬個章程,多分一成糧食給兵部。」

夏向維又道:「安置難民到河南之事,不如先停一停,把其中勞壯充軍?」

「不先安置好他們的家口?能有戰心、戰力嗎?」

「事到如今,怕是管不了這麼多了,懇請傅大人與我一道上個摺子。」

傅青主沉吟良久,又問道:「現在徵兵,還來得及?」

夏向維長嘆一聲,道:「當年唐中元初破西安、天下震動,威風至此。想來,總不至於被建虜一擊即潰吧……」

……

離開農部,夏向維有些失望地嘆息了一聲。

他是預想過傅青主不會答應加派賦稅、徭役之事的,那就只能暫時先放棄遷難民往河南的計畫了。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摺子遞了上去,兩天後就被駁了回來。

夏向維很驚訝。

他再次到靖安王府求見,得到的答覆卻是靖安王不見……

朝廷對建虜伐瑞之事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整體的步調依然是該做什麼做什麼,一切照舊。

只有那位瑞朝七殿下帶著她的三千親衛趕回了西安。

夏向維覺得大部分文武百官並未對此事引起足夠的重視。

但他覺得老師不應該如此啊……唐中元確實有速敗的可能,怎麼能不未雨綢繆?

於是他再三追問劉偀,拜託她到知事院打聽。

這日劉偀回來,帶給夏向維的消息卻是——

「靖安王病了。」

「什麼?」

「說是靖安王與那位瑞朝公主吵了一架,她負氣而走,之後,靖安王就病了。」

「這不可能……老師哪怕病了,也不可能不理會此事……」

「為何要理會此事?」劉偀道:「建虜要打山西,那可是瑞朝治下之地,我們運了大量的糧食、火器到西安,又出兵助其守土,唐中元是怎麼做的?我們仁至義盡了,現在建虜攻瑞,還要我們上趕著再去支援不成?」

「這是戰局,不是小門小戶之間的鬥氣,不是像你這樣想的。」

「我如何想的不重要,靖安王的意思是我們大楚趁著這時候休養生息。靖安王許是在裝病,那不再支援瑞朝的態度也很明確了。」

夏向維還想說些什麼,猛然發現自己的妻子瞥了一眼過來。

他連忙閉嘴。

但來不及了。

果不其然,劉偀語氣漸漸轉淡,道:「你就這麼熱心聯盟瑞朝?」

「沒……沒有……」

和這女人也是沒什麼好說的,夏向維心中憂慮,也只有獨自對著地圖沉思。

次日,他上衙的路上恰好遇到秦玄策打馬而過。

「我要去德州一趟。」

「德州?」夏向維問道:「可是要試著擊敗阿巴泰部,給建虜壓力,但……」

秦玄策彷彿漫不經心地,極小聲而神秘地給他丟了一句話。

「你小心點,別亂作主張……過段時間要考驗一批人,清洗一批人了……」

夏向維很敏銳,早已感覺到濟南城有一股自己不知道的異動,馬上問道:「可與前陣子錦衣衛調查秦帥家裡有關?」

「噓……你只要知道……各司其職……」

……

京城。

「這孩子,偏要說葉赫那拉氏譯作『那拉』不好聽,要譯作『納蘭』,還說以後要叫她納蘭明綉,不要叫她葉赫那拉氏的明綉了。」

說話的是尼雅哈的側福晉墨爾齊氏。

墨爾齊氏是蒙古女子,察哈爾部的貴族之女。今日是領著小女兒進宮見布木布泰。

「好啊,那往後便叫你納蘭明綉了?」

被問到的小女孩不過只有五歲大,生得粉雕玉琢的,稚聲稚氣應道:「像漢人那樣冠姓哦,兄長也要用這個姓哦,納蘭明珠,好聽吧?

布木布泰顯然是極喜歡她,聞言笑了笑,應道:「好聽。」

一旁的蘇茉兒道:「格格雖然年紀小小,卻是個小才女,聽說已經會寫詩了。」

墨爾齊氏有些惶恐,道:「小孩子不懂事,跟著她阿瑪看了些漢人的書,胡亂作的詩。」

「你慌什麼?通漢學這是好事。」布木布泰轉向納蘭明綉,道:「明綉把你作的詩念給姑姑聽聽好不好?」

「好。」小丫頭脆生生應了一句,開口念道:「小樓斜陽暖,窗下讀書編。羨兄才俊逸,愧我學徒然。」

這詩一般般,但五歲的小女孩能作出來倒也很厲害了。布木布泰愈發滿意,隨口吩咐下去,讓蘇茉兒去安排一下,給納蘭明珠封了個藍翎侍衛。

「連明綉都說了,明珠才學俊逸,那孩子比皇帝長兩歲吧?讓他到皇帝身邊,多陪陪他。」

墨爾齊氏忙不迭謝恩。

自從上次帶著明綉進宮,她便知道太后娘娘喜歡自家這個小女兒,今日太后娘娘又喚她們進宮聊天,卻也沒想到一句話就給兒子謀了個侍衛之職……

布木布泰溫柔地撫了撫納蘭明繡的頭,又喃喃了一句。

「真是聰慧漂亮了……五歲了……」

墨爾齊氏正有些疑惑。

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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