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滿江紅 第0941章 漢文帝

王笑前陣子才把王珠罵了一頓又關起來。

現在看王珠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才不會出爾反爾再要求王珠來摻和自己私事。

「二哥不想說就別說,我趕回來是要再提醒你們一遍,不要理會那女人。」

王珍微微沉吟著,道:「你也清楚,此事並非是你想不理會就能不理會的。」

他其實聽王珠說過王笑的想法,也不敢再像之前擅自跑去西安時那樣自作主張,語氣躊躇著,又開口勸道:「我認為,我們必須考慮一下她給的條件。」

既是「我認為」又是「必須」的,王珍那種又不敢惹怒王笑,又想答應布木布泰的條件的心情準確地傳送給了王笑。

他神色鄭重了幾分,道:「我們想要的不就是如此嗎?驅除胡虜,收復京師……」

王笑道:「我難道打不下京城嗎?」

「剛才是你說的,多爾袞並非沒有一戰之力。布木布泰的厲害之處便在於此,眼見建虜稍有敗勢,她就果斷棄建虜而投我大楚。這時機掌握得恰到好處,我也不得不嘆服。

目前是什麼情況,我們與建虜剛剛攻守易勢不假,但建虜依然有強盛的兵勢,我們防守有餘,進取卻不足。

我打個比方,這次從天佑軍、昌勝軍一共俘虜了八萬九千三百五十六人,你說要把這些俘虜填到河道工程上,可以,但要花費多少糧食?

去歲你要修黃河我就勸過你,你不肯聽,當時湊了款項開始河道工程,接下來的幾年可還有兩千五百萬兩銀子的缺口……」

王笑打斷道:「是五年內五千多萬兩。」

王珍一愣,道:「不是……陳京輔說要三千萬兩,當時羅德元運回來五百萬兩……」

「我知道,那是他的初步方案,但不是我的。我還要在上游修壩,這還只是第一個五年計畫。」

王珍與王珠對視了一眼。

過了一會,王珍嘆了一口氣,道:「好吧,此事先不提。你要修黃河、要取河南,而今年的稅賦、海貿的利潤也要全填進去,糧食、民力皆已被人用盡,又要藏富於民。我們如何再擴軍,如何再收復京城?」

「所以,我本來希望多爾袞和我在山西決戰。」

「問題就是他不和你決戰了啊。」王珍道:「所以我讓你考慮布木布泰的建議……」

王笑道:「是,多爾袞改變策略了不假,我們自然也能想出應對,戰事才結束,我回來衣服都沒換,大哥你急什麼?實在不行,就再等一兩年,我必能收復京城。」

「我們等得起,京畿百姓等得起嗎?」

「這不是我們一開始的計畫嗎?今年守土,明年北伐。」

「但現在有更好的辦法了。」

王珍說著,把桌上布木布泰的信又往王笑面前推了推……

這是一封長信。

布木布泰語氣很謙遜,稱王珍為『大哥』。

她先是娓娓敘述了她與王笑在瀋陽相識,如何一見傾心,庇保他脫困,稱那段時日兩人「情投意合」「琴瑟和鳴」,又言她相思刻骨,這才受盡磨難生下與王笑的孩子。

她談及了自己如今在清廷、在科爾沁的勢力,又談到在阿濟格、多鐸、豪格、碩托、碩塞等宗室大將隕落後,清朝宗室已漸漸衰弱。

接著話鋒一轉,她卻說多爾袞、濟爾哈朗以攝政王之尊,囂張跋扈,順治小皇帝毫無權力,孤兒寡母如履薄冰。

至此,字裡行間勾勒出的是帶著兩個孩子,受盡苦楚,思念著遠處的情郎的女人。

接下來,她才提出建議。

她願配合王笑一起除掉多爾袞、濟爾哈朗、代善、阿巴泰、博洛等宗室,除掉清廷中所有「頑固之徒」,並攜剩下的清廷文武百官歸降,讓科爾沁部、八旗軍助楚朝攘定天下。

唯有兩個請求,一是讓福臨自去帝位,上表稱臣,退回關外,降為汗王;二是王笑登基稱帝,讓她與淳寧並立為後,以全她刻骨相思、愛子之情……

哪怕王珍也知道布木布泰所言不實,但她這封信依然給人留下了一種知書答禮、心向王笑的感覺。

「我們所謀的,不就是這樣一個結果嗎?」

王笑搖了搖頭,道:「她騙我們的,這種條件能信嗎?」

「為何不信?」王珍道:「這完全符合我們和她的利益。你說建虜還有一戰之力,恰是因為如此,她還能把那大清朝賣個好價錢。但這女人屬實有氣魄,要賣就賣個乾乾淨淨。」

他說著,轉頭又看了王珠一眼,似乎想讓王珠也開口勸一勸王笑。

王珠卻不說話。

王珍只好繼續道:「她的目的很明確,想要她的兩個兒子一個成為關內的皇帝,一個繼續在關外當汗王……你若不願意,也不妨先答應下來,等除了多爾袞等人我們再想辦法。」

王笑道:「大哥還不明白嗎?她絕不會這麼簡單,我們懂得以後再想辦法對付她,她就不懂保證自己的利益嗎?」

「在我看來,她對你確實深情……」

「不是你們想得那樣。」王笑有些火大,惱火道:「當時的情況也不是她說的那樣。」

「那是怎樣?」

王笑站起身,踱了幾步,道:「我說過吧,我並不想當皇帝。」

王珍道:「這已經不是你想不想當皇帝的問題,這是如何儘早使天下人免於戰火的問題。這兩年每有逃人從北方逃到山東,你知道他們過的是怎樣的日子,但這些能逃到山東的逃人不過十之一二,多少人還……」

「大哥,我今天過來不是和你討論這些的,我是來告訴你,不要理她!」

「你的顧慮是什麼?」

「別的且不說,那女人不是善茬,若她稍有機會,必要害我的眉兒與芊芊。」

王珍道:「這些都是後話……」

「我說了,不要理她!」

屋內安靜了一會。

王珠端起一壇酒,倒了三碗。

王珍飲了一口酒之後,嘆息了一聲,緩緩開口說起來。

「漢文帝劉恆,是漢高祖皇帝第四子,乃由薄姬所生,地位並不高,初封為代王……」

王笑不明白王珍為什麼開始說起這種不搭界的事,皺了皺眉,默默聽著。

「《史記》上記載,『代王王后生四男,先代王未入立為帝,而王后卒。及代王立為帝,而王后所生四男更病死。孝文帝立數月,公卿請立太子』,意思是,漢文帝還是代王時,他的王后給他生了四個兒子。但在他成了皇帝前,王后死了,他即位後這四個兒子相繼病死。之後,公卿請求冊立太子……」

「大哥想說什麼?」

王珍不著急說自己的意思,繼續說著故事。

「先說漢高祖劉邦死後,呂后當權。呂后想要劉呂一家,極力促進劉呂聯姻。把呂家的女兒都嫁給了劉家。劉恢、劉友、劉建等不願意娶呂氏女,皆遭清洗。

當時戚夫人被削成人彘,漢惠帝劉盈幾乎是被呂后活活嚇死。薄姬與代王母子卻能安全到達封地,我認為,代王后極可能是呂家女。

但呂后一死,太尉周勃與陳平謀劃,誅滅了諸呂。群臣認為當時的少帝並非漢惠帝劉盈親生,於是廢少帝,準備擁立新君。

周勃手握重兵,又誅滅呂家,最怕的就是呂氏秋後算賬。不僅是他,彼時漢朝的反呂派都有這個顧慮。恰在此時,代王王后『卒』了……」

王笑聽到這裡,臉色一變,看向王珍的臉色已有怒意。

王珍卻恍若未覺,繼續道:「代王王后的死或許是意外,但她一死,周勃與郡臣便決意立代王為帝。代王進京,周勃說有點事想告訴他,周圍大臣說有事當面說,周勃不願當眾說,就沒有說什麼事。

當夜代王入未央宮,有謁者十人持戟衛端門,曰『足下何為者而入?』代王又召見周勃,之後謁者十人皆掊兵而去,代王遂入而聽政。

很顯然,周勃釋放了一個信號。代王……也就是漢文帝,他何等聰慧明達,當然明白周勃想和他說什麼,於是……『王后所生四男更病死』。」

王珍說到這裡,舉些碗緩緩飲了一口,嘆息道:「史書上寥寥數筆,其餘事情或許皆是我的臆測。但……我就明明白白說吧,我認為漢文帝能登上帝位,親手殺死了他的結髮妻子,以及與她所生的四個兒子。」

他沒有去看王笑的臉色。

王笑臉上已是一片鐵青,勃然大怒,一字一句道:「我說過,不願做什麼狗屁皇帝。」

王珍道:「我也說過,現在不是你願不願意的事。」

王珠終於開口了,道:「大哥,三弟既不願稱帝,你何苦再說這些?」

王珍搖了搖頭,道:「我想說的,不是皇位有多骯髒,不是爭皇位有多殘酷。我想說,我認為漢文帝是古往今來最好的皇帝。他或許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卻可謂百世帝王之師。」

「夠了!」

「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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