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哪招來的下屬這麼凶?」
王笑聽說艾勝楠的事,也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向唐芊芊問道。
「她也是苦命的,小時候因為一顆糖就被一江湖雜耍的拐走了,挨了不知多少棍棒。」唐芊芊道:「但這次殺了人,她怕是想替我出頭。」
「嗯?」
「你偏對周眉那丫頭好,我給你生兒子的時候卻不見你鼓搗這些。」唐芊芊輕嗔了他一句。
王笑擺了擺手,道:「那便饒了艾勝楠這一次,我們好不容易相見,不必因為點小事費神。」
唐芊芊就任由著他這樣輕描淡寫地把事情揭過去,笑了笑,道:「說來你得防著她一些,小心她把你拐到西安當大瑞的駙馬。」
王笑奇道:「我還不是嗎?」
挨了唐芊芊輕輕一捶,他反手又摟住她,香了一個。
她如今愈發有些韻味。
兩人相處,哪怕是只是對視一眼也覺情濃。
膩歪了許久,他們才談起各種事情。
「兒子呢?誰在帶?」
「圓圓姐在帶。」
「眼下還小,但以後如果總是由女子帶著也不妥。」王笑又道:「不如你還是留在我身邊,我們一起撫養。」
「此事我也在考慮。」唐芊芊反將了一軍,問道:「大哥上次來西安提了一個主張,笑郎知道嗎?」
兩人對視了一眼,眼神都有些含而不露的笑意,會心地避過這個話題。
唐芊芊倚在王笑肩上,低聲道:「笑郎若能放下些許志向,我們一家三口自是很快便能團圓,但我知你心意。」
「嗯,我也知你。」
「彼此彼此。」
王笑知道,如果唐芊芊開口勸些什麼,自己不說馬上答應,至少會有些猶豫。
但她從來不勸,既讓他心生愧意,又覺此生得如此紅顏知己,夫復何求?
唐芊芊道:「我這次過來卻不是來陪你的,有兩件事要辦。一是救出老三,但此事我的辦法與父皇的辦法不同,非是直接讓老三帶老營騎兵逃了這麼簡單,笑郎打得越好,老三才越安全;二是,你的兵馬入晉,有我在,才好使你與瑞朝文武相安無事,減少摩擦……」
王笑道:「我們還是多摩擦為好……」
唐芊芊回頭又嗔了他一眼。
本來兩人開開心心的,忽聽帳外稟道:「靖安王,有濟南的急信。」
王笑出帳接了信看了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
兒子嗎?
……
「若這葯不靈,若本宮再有了一個孩子,你說該叫什麼名字好?」
「那就叫玄燁?王玄燁倒也是個好名字……」
雍和苑裡那些個日日夜夜,他一直刻意不去回想。
但現在,布木布泰這瘋女人竟是又這樣強勢地逼壓過來。
左明靜字裡行間的小心提醒、關懷、擔憂,隱隱還有些責怪之意,也讓他心緒更為複雜……
王笑思來想去,覺得京城的消息是不能再讓知事院經手了。
自己親自打理倒也可以,但接下來是要去山裡打游擊的,怕是不能及時處置。
——這種事,也只能再厚著臉皮讓嫡親大哥幫忙了。
王笑算了算時間,王珍如今該離開西安,走到安陽一帶。
他於是寫了一封信,將自己不小心在清朝搞出一個孩子的糗事說了,準備請王珍坐鎮德州,處理京中往來情報。
哪怕如此,王笑依舊覺得不妥。
本來想把王珍叫到面前來臭罵一頓的,現在卻只能腆著臉請他出面收拾爛攤子,也不知回頭會不會又自作主張。
但沒別的辦法了,手下人雖多,能絕對信得過且有能力處理此事的,一時也想不出別的人選。
事實上王笑也不知該怎麼應對。布木布泰這一手,敲打、離間、籠絡、誘捕、試探都有,卻還是輕而易舉毫不費力。
「這女人心機叵測,大哥不要理她,但要也小心提防她的圈套……」
寫到這裡,王笑又是心中一凜,停下筆來。
圈套?
他喃喃道:「這事不能讓大哥知道。」
布木布泰可不是芊芊,誰知道會挾持著這個孩子做出什麼事來,很可能就是想要利用大哥……
王笑想到這裡,眉頭皺得越發深,把寫好的信放在燭火上燒掉。
他敲著額頭沉思了良久。
勞召落到了布木布泰手上,整個北方的情報網遞來的消息里就像藏著定時炸藥,自己不能及時處理,又不能讓眉兒處理……
大哥二哥也不行,別的外臣更不行。
明靜呢?
怕她遲早瞞不住眉兒,哪怕能瞞著,以她對眉兒的忠心,也不知要擔多大的壓力。
他沉思了良久,到最後還是提筆給左明靜回了信。
「往後北方情報,先交顧橫波篩查其中『無用信件』,再由你親自定奪……」
那邊唐芊芊等不到王笑回來,轉到帳前,見到桌上的余灰,輕輕「嗯哼?」了一聲。
王笑少有事瞞她,這次卻敢不直言。
他岔開話題,以一副鄭重其事的口吻道:「我大哥給你父皇的提議,建虜已經知道了。」
「怎麼會?」
「瑞朝中樞里怕是有建虜細作……」
……
布木布泰看著手裡的情報,微微冷笑了一下,放在燭火里燒掉。
蘇茉兒偷偷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娘娘,其實……陛下心裡還是孝順你的……」
布木布泰不置可否,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放心吧,我沒有換掉皇帝的意思。不過是一著閑棋,試探、利用一二罷了。」
她這般說著,眼中卻泛起些傲意來。
表情彷彿在說「王珍能跑到西安去提議,扶那女人的兒子繼承王笑的基業,本宮難道沒給王笑生兒子嗎?本宮的兒子才是他的長子。」
蘇茉兒愈有些憂慮,低聲又道:「此事若是讓陛下得知,怕是不妥吧?」
「我是為了他好。」布木布泰道,「倘若這一仗多爾袞能打得贏,天下只會是愛新覺羅家的,你擔心什麼?」
「倘若打不贏呢?」
「那……今時今日,愛新覺羅家已輸不起了,但我博爾濟吉特還輸得起。」
布木布泰說到這裡,似想到什麼,微微笑了笑,道:「今日見到尼雅哈家的女兒,長得真好,葉赫那拉氏出美人啊……小丫頭粉雕玉琢的,往後大了,相貌該是不輸東哥,可惜大了幾歲。」
蘇茉兒知她心意,笑道:「小阿哥才那麼丁點大,娘娘豈這般著急的?有人說東哥是女真第一美人,娘娘卻是滿蒙第一美人,還是娘娘更勝一籌。」
「我是怕你忘了,當年建州部和科爾沁部、葉赫部是何等的深仇?短短几十年間大家卻成了親戚,你以為是什麼力量把這些部落合在一起?」
「娘娘的意思是?」
蘇茉兒只覺越來越看不懂自己的太后娘娘了。
「天底下哪有什麼新鮮事。」布木布泰又換了一個話題,道:「戰國時,楚國攻伐韓國,韓國派使者到秦國求助,秦宣太后說『以前我伺候先王的時候,他把一隻腿放在我身上,我就感覺快被壓死了,可是他把整個身子都壓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卻覺得一點都不重,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有好處』,明白了嗎?天下人、天下事,便是一個『利』字罷了。」
蘇茉兒愣了愣。
她知道隨著形勢的變化,娘娘的處境漸漸有些像秦宣太后。
秦宣太后本是楚人,入秦成了秦惠文王的媵妾,是秦昭襄王之母。後與義渠戎王私通,並為其生下兩個兒子……
最後,她引誘義渠王入秦,殺之於甘泉宮,秦國趁機發兵攻滅義渠。
蘇茉兒不確定的是,布木布泰想要如何做。
她心中憂慮更甚,低下頭小心地提醒道:「可王笑……未必是義渠君。」
「是啊。」布木布泰微微一嘆,道:「誰是秦,誰是義渠戎,便看山西這一場仗了……」
……
博洛已率軍抵達了忻州。
他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下令休整,同時觀察著王笑的動向。
「王笑不守忻州,卻駐兵于山腰,是打定注意隨時遁入山林了。」
「他一向是這樣奸詐德性,不敢堂堂正正決戰。」
博洛搖了搖頭,道:「我們八萬大軍南下,他不過五千人。不可能與我們正面決戰的。」
他指了指沙盤,又道:「他扼守要衝之地,壁壘森嚴。要攻破他的防線不難,費時費力。卻難以殲滅他。這是陽謀,他想拖我們的時間。」
蔡家禎應道:「但他應該比我們更急,只要我們能擊敗唐節,他早晚必敗。」
「比誰更有耐心不成?」
博洛道:「他能進入山林,當我八旗勇士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