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滿江紅 第0895章 難收尾

夏向維正準備用早膳,忽然得到消息,下意識反問了一句:「昨夜?秦將軍殺的?」

他似乎很是詫異。

「是,白家和姚家聽說玄策將軍昨日與他們起過爭執,前去詢問,一開始語氣還算客氣,但玄策將軍說『就算是老子殺的那又怎樣,你們管老子在哪!』兩家這才咬定他是兇手。」

「老師知道了嗎?怎麼處理的?」

「靖安王本要去秦府,走到半路又回去了……」

夏向維又仔仔細細問了些詳情,接著獨自沉吟起來。

「在這個時候……」

他低聲嘟囔了一句,拿起碗里的幾粒豆子,在桌上擺開。

先是放了一粒豆子在最上方,他低語了一聲「陛下」。

接著又放了兩粒在下面,再下面又是五粒。

「左經綸、何良遠、錢承運、宋信、吳培……賑災、出使朝鮮、出使西安、隨駕出巡、坐鎮河南……說起來,所有的議院大臣都被調走了啊……」

他又拿起幾粒豆子,低頭思量著什麼。

「這濟南城內,資歷老的可沒剩幾個了,白義章、姚文華……這種時候正好出了這事……秦玄策殺的?是這個意思……」

夏向維正想得聚精會神,他的新婚妻子劉偀從後面走出來,笑道:「這麼大的人了,還把豆子拿來玩,平白浪費糧食。」

劉偀相貌只是清秀,臉頰瘦長,卻有種乾淨聰慧的氣質,若說給人的感覺,不像花朵的嬌柔,倒有竹子的君子之風。

她是濟南一個秀才的女兒,自小喜歡看書,聽說山東官員考試對女子放開,最早一批去考,之後進了知事院,又升到內院。

黃河水患時,劉偀與夏向維在公務上打過幾次交道,彼此也聊得投機。

夏向維也二十五歲了,給他說親的人很多,他向來是推卻了。

這陣子朝廷倡議民間嫁娶,夏向維才開始有了娶妻的打算,又聽一個媒婆無意中說「有個女官爺家裡也在給她說親,看著與夏大人倒是相配,就是年紀大了點,都二十一了……」

「女官爺?」夏向維當時福至心靈,下意識問道:「她貴姓?」

之後兩人順順利利換了庚貼……

至於婚宴,夏向維是永平府人,家鄉父老親朋故舊都被殺乾淨了;劉偀的父親是個憤世嫉俗的,也沒多少朋友。

於是操辦得簡簡單單,只擺了兩桌請上幾個朋友,又各自給同僚們散了些喜糖。

當時王笑是蒙著臉來,喝了兩杯酒,又蒙著臉走,沒驚動太多人。

……

「不算浪費糧食。」夏向維拾起桌上的豆子一粒粒吃了,又問道:「娘子何日去上衙?」

「再休三日才去上衙。」

「我們成婚之後,你不能再呆在內院嗎?」

劉偀道:「殿下雖未明說,聽意思是想調我到戶部。」

「戶部?」

夏向維拾豆子的動作停了停,漫不經心地問道:「我聽說,有人上書了三條新政,似乎是官紳一體納糧、攤丁入畝、火耗歸公……知事院是怎麼批複的?」

劉偀正拿起碗筷,還未得來及吃一口,聞言又放下碗筷來。

她似有些遲疑,最後笑了笑,道:「我們成婚前可說好的,在家不談公務。」

「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夏向維擺了擺手,又道:「娘子先吃,我去處理些小事。」

他起身往外走去,招手喚過兩個心腹,低聲道:「你們去替我遞信,路上別讓人看到……」

……

羊倌被吵醒時已是日上三竿,他只覺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他的兩個女人一個是蒙古人、一個是孔府寡婦,本來只是想養在家裡,也沒考慮過名份的事。

但新帝登基後,朝廷卻是給她們各封了個誥命。

從此,巴特瑪璪、竇秀蘭便是羊倌兩個名正言順的平妻。

羊倌回來就琢磨著這事,一直琢磨不透。

——靖安王為什麼要管我的家事呢?是因為看重我嗎?我一個偷兒有那麼值得被靖安王看重嗎?

直到昨夜聽人說了,他才完全明白過來。

給巴特瑪璪封誥命,表示哪怕是外族,只要真心歸順大楚,大楚便不會虧待;給竇秀蘭誥命,是為了表示寡婦改嫁朝廷也是不反對的……

原來如此啊。

羊倌明白歸明白,但對兩個妻子說的卻是「這是老子為了你們,苦苦向靖安王求來的。」

巴特瑪璪、竇秀蘭感動得淚流滿臉,都表示要「好好伺候老爺……」

她們都是如狼似虎的年紀,尤其是巴特瑪璪,體力極好……

羊倌確實喜歡這種虎狼,但也覺自己差點要死掉了……

今天他睡得正香,感到有人拍著自己的臉,睜眼一看,巴特瑪璪和竇秀蘭圍在床前。

「別鬧爺,爺累了。」

「老爺,出事了,秦小哥被人圍了,說是殺人啦……」

巴特瑪璪這蒙古女人說話不利索,羊倌心裡又急,衣服也不|穿,一路奔到外堂,親自招過報信的下人來問。

……

「白儉正和姚伯誠什麼時辰死的?」

「夜裡丑時二刻,白家別院起了火,屍體都被燒焦了,但應該就在起火的前後死的。」

「扯淡!老子去揍死那兩個信口開河的老小子。」

羊倌唾了一口,隨手披了件衣服,大步就向外走去,走到半路,卻又見一個人神神秘秘地過來,向他低聲嘀咕了幾句。

「知道了。」羊倌眼珠子一轉,點點頭又往內院走去,換了一身輕便衣服,跑到院牆邊一翻就翻了出去……

……

錦衣衛千戶莫乾騎著馬穿過長街。

他腦中還在思考著靖安王對自己的吩咐。

——「兩件事查清楚,一是查白儉正和姚伯誠做了什麼事,讓他們家裡迫不及待地要把案子推在秦玄策頭上;二是查秦玄策昨夜去做了什麼,哦,你去看看李家的百年老參丟了沒……」

莫乾想到這裡,忽然明白了些什麼。

白家和姚家似乎並沒有想置秦玄策於死地,從頭到尾叫嚷的都是「就是你殺了我兒子」而不是「給我兒子償命」。

以秦玄策的戰功,哪怕真殺了白儉正和姚伯誠,大不了削了武爵,甚至只是戴罪立功……

那與其說白家與姚家是想懲治兇手,不如說是想儘快結案?

……

莫乾抬頭一看,已到了趵突泉畔的李府。

他翻身下馬,到門前亮了亮令牌,把人家的門房嚇得臉色微白。

但這李府門房竟也有幾分不俗,溫文爾雅地行了一禮,問道:「敢問上差,可是我家主人犯了事?」

莫乾反問道:「你覺得你家主人犯了何事?」

那門房又是一禮,道:「只怕是……懷璧有罪?」

「呵。」莫乾冷笑一聲,道:「別在這耍嘴皮子,錦衣衛不是來搶你家東西的,去,告訴你家老爺,有幾句話問他罷了。」

他卻意識到——李家這樣的詩書世家,連門房也有這等膽色,就算靖安王親自來要那百年老參,對方也未必給……

真是秦玄策來偷的不成?

……

莫乾見了李家老爺,道明來意,說是要看看那百年老參丟了沒有。

一路進到後|庭,只見前面一座藏書樓甚是壯麗,上書「白雪樓」三字,字跡古樸,氣魄不凡。

樓邊兩聯是「人撰古今雙學士,天開圖畫兩瀛州。」

四周綠水環繞、山石掩映,風景秀麗。

「這是大戶人家啊。」莫乾又在心裡感慨了一句,隨著李家老爺進了白雪樓,眼看著他捧出一個小盒子。

推開來一看,盒子里空空如也,哪有什麼百年老參?

李家老爺臉色一變,驚呼道:「這……」

莫乾卻是四下看了看,在地上仔仔細細觀察了一會,忽然用手指拈起一小塊微濕的泥土,還聞了一下。

「新泥?」

他沉吟著,問道:「李先生,敢問剛才可有人來過這白雪樓?」

「並沒有。」

莫乾又環顧一看,只見白雪樓里一塵不染,唯有這一點新泥……

……

幾輛馬車從濟南東門緩緩駛入,其中一輛馬車上載著大籠子,裡面關著一隻大白老虎。

城門口,一個小廝正等在那,眼看馬車來了,連忙上去低聲說了幾句。

「二爺,城內出了點事……」

王珠聽到消息皺了皺眉,手指在馬車上輕輕敲著,面露沉思。

——他們咬定玄策殺了白儉正?總不會是知道什麼吧?不應該啊……

想到這裡,王珠招了招手,喚過一個心腹到馬車前,低聲道:「你替我報個信,去……」

話到一半,有個路人手裡拿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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