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滿江紅 第0888章 有壓力

——我家本來就鬧哄哄的,再加上個錢怡,真是吵鬧……

王笑沒在王家多呆,給王康請過安,帶著淳寧登上馬車。

「先到黃河邊看看吧。」他倚在車廂上揉了揉額頭。

此時已是傍晚,一路車馬勞頓才回了濟南,按理說明天再去看黃河也不遲,但王笑既然說了,淳寧也就夫唱婦隨地吩咐下去。

她主政山東也有些日子了,在旁人看來是威儀漸重,但在王笑面前卻還是笑靨如花的小姑娘模樣。

「你嘗嘗這下邳板栗,特意給你帶的。」王笑拿了半包板栗遞給淳寧。

他袖子里還有好幾顆,那是被顧橫波嚇得掉到地上的,他自己剝了吃掉。

每次出門帶些小零嘴回來,算是他與淳寧相處的習慣之一。

淳寧接過油紙包,會心地笑了笑,有些羞赧,亦有些開懷。

她才不會在馬車上吃東西,只拿在手裡捧著,輕輕把頭倚在王笑肩上。

小別勝新婚,淳寧今天特地早早地出城去接王笑,兩人膩歪了一路,此時才開始說些別的話。

「陛下稱帝了,有好處,卻也有壞處。」王笑道:「本來我們和南楚還可以維持表面上的統一,眼下卻是撕破臉了,接下去的局勢怕有些複雜……」

「只怕在那些人眼裡,藩王自立,比外虜內寇還要可恨呢。」

「是啊,士大夫以忠君為綱,把君君臣臣放在首位,至於民族氣節他們反而還往後擺一擺。我們與南邊是沒有聯合的可能了,故而我乾脆派人刺殺鄭元化,算是一個恫嚇與敲打。」

「夫君是想說,既不能與南楚聯合,當繼續聯瑞抗清之策?」

王笑微有些苦笑。

淳寧聲音放低了些,又道:「對了,我還未恭喜夫君,得了一個長子呢。」

她對纓兒、朵朵可以不介意,一直以來對唐芊芊卻頗有戒心……

此時一句話出口,王笑身子微有些僵住。

該來的總歸還是要來的。

好在淳寧也只這般說了一句,連頭也沒從他肩上挪開,又放低了聲音,道:「夫君還欠我一個孩子。」

這句話細若蚊吟,王笑心中長嘆,摟了摟淳寧。

……

馬車出了北城,王笑下了車,舉目看去,眼中河水寬闊,幾十里全是積水。

所謂洪水退了,也只是暫時不再繼續泛濫而已。

大清河的河道根本不足以承載黃河,河水沒有固定的河道,接下來若再下一場雨,肯定是還要淹沒開來。

到處都是兵士、勞工在築堤,暫時先把河水穩固住,又有許許多多的小船行在水上,趁著最後一點天光清理淤泥,開鑿大清河。

這工程顯然極為浩大,八百里長河,又是數十里的寬度,泥沙量又大,要在這其中開河,極費人力物力。

王笑今日親眼見了,才知道自己在徐州到底是做了一個什麼樣的決定。

——「陳京輔不老實!三千萬兩銀子根本就只夠勉強把黃河固道到大清河,往後要治理好還是一個無底洞。」

再一想,陳京輔說的是「五年可抵二十年之功」,從沒說過「只要三千萬兩銀子」……

心裡有些莫名的惱火。

但惱火歸惱火,王笑也沒有動搖過決心。

再大的工程,早做決定也好過晚做決定。

這陣子他努力回憶,倒也回憶起一點之前學過的歷史。

沒記錯的話,後世黃河改道,應該是在清朝咸豐年間,正值太平天國如火如荼……

但還記得,李鴻章也有在爭論黃河該走哪裡……那是光緒年間……

還是說,經過咸豐、同治、光緒三代皇帝、四十多年過去,晚清朝廷一直都在任由黃河肆虐?

眼前的大水被暫時加築的堤壩固住,看起來尚且可怕,王笑親眼見了,才知道這時代的人活著確實是螻蟻一般,輕易就能被大片大片地奪掉性命……

正想著這些,夏向維匆匆趕過來,行了一禮。

「老師回來了……」

王笑點點頭,問了些治河的情況。

兩人邊走邊談,大致的情況說完之後,夏向維道:「學生沒想到老師這麼快就決意固河,心中實感不安。」

「說吧。」

「老師可知道『東周欲為稻,西周不下水』之典故?」

王笑道:「不知道。」

夏向維無奈,只好道:「顧名思義,東周居於下游,西周居於上游,則東周生民仰西周鼻息。如今老師要把黃河安流山東,可曾想過,上游的山西、陝西皆不在我們的勢力範圍?」

「你想說什麼?」

「自古爭霸,佔了上游便佔了優勢,比如韓信決濰水,大破龍且二十萬大軍;晉滅東吳,從巴蜀順游而下;元滅宋,先取襄陽,便可沿漢入江,直取臨安……

倘若黃河走山東,哪天唐中元要與我們為敵,只需順黃河而下,其兵力輜重運輸,利我們百倍,兼以水攻,可破諸城池,則山東危矣。

或一旦山西、陝西之地為建奴所得,建奴即可兵出潼關,兩路夾擊,山東既無地勢,再讓了黃河上游。加上西邊門戶空虛,德州、濟南被一分為二,還如何防得住?

老師固黃河于山東,便如在家中鋪一條道路,讓盜賊入室;又如把頭顱放在敵人的鍘刀之下。」

夏向維說到這裡,又一拱手,道:「學生非是反對黃河入魯,但老師何不再緩上幾年?我們可先做籌備,等天下已定,再徐徐治理……」

王笑道:「你說的有道理,上游在別人手上,下游就要吃虧。但……如果像你說的,唐中元要打我們,或者建奴得了晉陝之地,我不固流黃河就沒事了嗎?」

他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划了一個「幾」字型。

「這是黃河。」

他又划了幾條線,道:「這是太行山脈……這是秦嶺……唐中元這八百里秦川,進可攻、退可守,佔據了絕對的地利。」

「如果他們要從山西、陝西攻打河南,以河南眼下的破敗情況,肯定是守不住的,對吧?」

夏向維應道:「是。」

「開封就在這裡,西是潼關,北是太行山,黃河從它旁邊穿過。這地勢,守不住。如果讓黃河回歸徐淮河道,一旦開封被占,敵人就可以隨時再次決口黃河,學鄭元化水淹山東,那還不如我們先把河道治理好。

去年建奴從北方攻過來,我們可以憑德州防線硬抗,因為德州防線只有太行山到海邊這一小段。但如果他們從西面攻過來,山東就完全暴露在他們面前,處處都是破綻,不管有沒有黃河,我們都阻止不了他們打進來。

那我問你,我們治不治理黃河,對戰事還有什麼區別?」

夏向維默然了一下,盯著泥土上的痕迹想了想,道:「至少能省下錢糧。」

王笑道:「省下銀糧,不如讓百姓過得好一點,多吸引些人口。我再問你,河南守不住、山東西面防線也守不住,那這一仗要怎麼打?」

「第一,確保唐中元不會出兵攻打我們。第二,守住山西、陝西,不給建奴從西面攻打我們的機會。」

「山東的戰略地勢薄弱,守山東不如守山西。但山西不在我們手上,怎麼辦?」

「學生擔心的就是這一點,聯合唐中元,終不是長終之計。」

「是啊。」王笑想到唐芊芊,在心裡微嘆一聲,道:「這事很微妙,我們既不能讓唐中元被建奴所滅,又要防止他坐大了打來我們……」

他手裡的樹枝在地上,以太行山為中軸,划了一個三角形。

「至於怎麼破這個局?無非是積蓄力量,等收復了京城,再西進居庸關,才能占晉陝之地。」

夏向維看著那個三角,道:「學生明白了。但黃河……」

「黃河之事,我意已決。與其爭來爭去,不如埋首做事。」

王笑站起身來,丟開手裡的樹枝。

——這裡又不是什麼晚清朝廷。

……

陳京輔、羅德元、方以智、陳貞慧等人本在河邊忙碌,聽說靖安王回來的消息後,幾人忙不迭趕過來,卻只看到王笑的車駕越走越遠。

他們本有些遺憾,但很快又鬆了一口氣。

因為隨著王笑回歸山東,固流黃河的最後一點爭論也徹底被壓了下去。

只留下一句方針。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

夜色終於蓋下來。

對於王笑而言,回了濟南之後該忙的事可算都忙完了……終於可以過自己的私人生活了!

從城北回家的路上,他本是帶著期待的,卻沒想到還面臨了一場小考驗。

上馬車的時候,淳寧和秦小竺正坐在一起,聽左明靜彙報事情。

王笑趁這機會和她們同坐一輛馬車,有淳寧在,左明靜也放鬆了許多。

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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