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西江月 第0878章 有詩才

「嘭。」

「娘的!嚇老子一跳……」

童元緯本來還沒完全放棄偷襲王笑大營的想法,但到了子時,漫天煙火轟然爆開,徐淮士卒差點炸了營。

這心境怎麼說呢?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西楚霸王聽到四面楚歌,一輩子英雄蓋世,居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悲從中來,童元緯詩興大發,不由又賦詩一首。

「天上花火驚雷起,帳下嬌娥哭啼啼。平生豪雄不輸人,唯羨霸王有虞姬。虞兮虞兮在哪裡?」

一時也沒心情把這詩再雕琢雕琢,總之襲營是不敢再去襲營了,童元緯與關明只好丟下輜重,帶著士卒連夜奔逃。

主將這個樣子,士卒也沒了戰心,為了跑得快,除了有馬匹的家丁、不少人連盔甲兵器都丟了。

童元緯和關明也不管,黑燈瞎火的,想管也管不了。

一路向南逃到無用山,當時天光將亮,忽然殺出上萬人馬,氣勢震天。

也不知道這大過年的這些人不守歲,躲在這山溝溝里埋伏怎麼就能埋伏得住……

童元緯倒也不傻,一看就驚呼一聲:「中計了!王笑那裡必是空營!」

——他娘的就不該聽關明那隻蠢豬的,就該按老子說的去偷營……

混戰之後,才等到天光大亮,關明已經被蔡捂真捅了三刀六洞,腦袋也被高高掛在旗杆上。

童元緯恨罵不已。

「說好了斷後,關明什麼時候又跑到老子前面去了?那是不是如果沒遇到伏兵他還要比老子先一步進淮安、占老子的地盤?」

他是捨不得去死的,眼見那些楚軍凶神惡煞殺將過來,很快就下定決心投降。

「都放下刀兵!傳令下去,東平伯降了……」

……

「廢物!」

蔡悟真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窩囊的對手,橫挎長矛望向前眼一大片跪倒的敵人,既沒有得勝的喜悅,反覺怒火直衝胸臆……

……

「美人愛我豪傑氣,小足細細上我肩。」

王笑打量著被綁在面前的童元緯,道:「你的詩寫得不錯,我很欣賞。」

一句話,不僅是他身後的張端和陳惟中,童元緯自己也愣了一下。

「王笑,你不能殺我!我尚有一戰之力、卻投降於你,你若是殺我,以後誰還肯降你……」

王笑也不知在想什麼,微抬著頭望向別處,擺了擺手道:「我不是在說殺不殺你的事,我說的是你的詩。當今天下詩壇,也就是你最懂我的心境了。」

童元緯又是一愣。

自己的詩寫得確實好,但也不至於讓王笑如此推崇吧……

陳惟中本以為王笑是在調侃童元緯,但目光看去,只見王笑一副深沉模樣,隱隱還有些悲傷,似乎真的被童元緯那首『也配叫詩?的詩』觸動到了。

好讓人震驚啊。

在王笑那幾首詩詞橫空出世之前,陳惟中被稱為『大楚一代詞人之冠』,而這三年來他品讀王笑那幾首詞,卻也深感嘆服。

但這……能作出那樣雄渾詞作之人,便只是這樣的品鑒水準嗎?

陳惟中轉頭向張端看了一眼,目光有些茫然與探究。

國公在想什麼?

張端能看懂陳惟中眼裡的震驚,於是丟了個眼神。

——不必懷疑,國公的詩詞鑒賞水平就是這麼低。

這就是商賈之子與我們這些士人的差距了……至於他為什麼能作出那樣的詞作,別問我,我也不懂。

張端倒是大概能猜到王笑在想什麼,但既然領了十兩銀子的封口費,這事卻也沒什麼好說的……

「你既然是主動投降,我確實不方便殺你……來人,先把東平伯帶下去安置。」王笑隨口吩咐道。

「是。」

王笑又看向蔡悟真,道:「今天是大年初一,讓士卒們歇兩天,之後你押著童元緯攻取淮安。」

「是。」

「你這一仗打得利落,先去歇歇,回頭我找你喝酒……」

張端目光瞄去,見王笑伸手在蔡悟真肩甲上拍了拍,心中頗為羨慕。

自己離成為國公心腹還有距離啊。

緊接著王笑卻已在帳中大位上坐下來,道:「張端,你準備一下,到時隨蔡將軍到淮安,接下來我把淮安交給你,知道怎麼治理嗎?」

張端身子一顫,強掩住眼中喜意,連忙拱手道:「下官絕不負國公重託!」

他心裡明白,若非山東遭遇黃河之禍,別的幹練官員不好抽調,這樣牧守一方的好機會豈能落在自己頭上?

王笑又問道:「你覺得黃河走徐淮好,還是走山東好?」

張端正要答話,才想開口竟忽然遲疑起來。

「這……」

好一會,這個問題竟已不知如何回答。

說讓黃河走徐淮吧,那自己到了淮安還怎麼治理?

但現在改口說讓黃河走山東吧?未免顯得自己私心太重……

好在王笑並不為難他,又道:「你素來多智,但太懶散了些,眼下是年節、我卻讓你走馬異鄉任職,不要嫌辛苦。」

張端如釋重負,大聲道:「下官早已痛改前非,絕不敢嫌辛苦!」

——你天天敲打我,我不改還能怎麼辦?

「知道怎麼處置童元緯嗎?」王笑又問。

張端道:「童元緯罪該萬死,但他攜數萬大軍未戰而降,國公不可殺他。是下官認為其罪罄竹難書,到了淮安之後苦忍月余,忍無可忍,只好一杯毒酒鴆殺了他。此事若被別人知曉,那也是下官與童元緯有私仇。」

王笑點點頭,道:「可惜了他那詩才。」

陳惟中站在一旁聽著這些,只覺渾身都難受,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重重撞擊他的一身文人風骨。

——呵,頗厭人間枯槁句,裁雲剪月畫三秋……

他是連罵人都能用詩詞佳句來罵的清貴文人,自省之後也覺得何必與童元緯這種人一般見識?

總之,那軍閥小丑已灰飛煙滅,而自己要救亡圖存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

「國公,這些是山東來的奏報……」

王笑先拿起夏向維的奏報看了一會。

夏向維主要說了幾件事,先是說了山東雖遇黃河之禍,但好在官府早有準備,軍民齊力救災,勸王笑不必憂心。

之後則是說到陳京輔提議穩固黃河與山東之事。

他認為黃河固流山東,有利有弊,難處在於錢糧賦稅,好處在於能儘快拿下兩淮地域。

但最後如何決定,他不好擅專,故奏報請王笑定奪。

夏向維又提到,他擔心陳京輔到處遊說,難免要得罪許多山東官員,不利於以後治河之事的開展,故而先把陳京輔保護起來,並為擅自拘捕陳京輔一事請罪……

王笑看過之後,合上夏向維的奏報,接著又拿起吳培的奏報。

夏向維說了黃河北岸的災情,吳培說的則是南岸的災情,最後也提到兩件小事,一是為沒能保護住王寶請罪,二是提到羅德元帶著陳璜到濟南上書彈劾夏向維……

王笑又打開賀琬的奏報。

賀琬在濱州海岸打撈大水衝下來的百姓,也是匯奏了詳情,最後表示並未找到王寶,請國公節哀順變……

王笑一封封奏報看完,想了想,吩咐道:「替我寫封手令,召羅元德到徐州來押運治河款項……」

「是。」

陳惟中目光向北望去,心道王笑原來早有了主張。而隨著這一句話,困擾了徐淮近六百年之久的黃河這次是要徹底離開了。

千里大河的走向,由他一言而決,乍聽之下只覺氣魄豪闊……轉念一想,這天下重擔壓在肩上,又是何等沉重?

這個國公爺還不到二十吧?聽說還在水患中失去了至親兄弟……

陳惟中想著這些,心緒難寧,只覺眼前的王笑更加偉岸而深沉起來。

王笑不知陳惟中心裡想著什麼,他處理完政務,目光再次望向徐州城的方向,眼中有些許思念……

「還請國公節哀順變。」陳惟中低聲寬慰道。

王笑擺了擺手,問道:「我聽張端說,你與柳如是曾有一段往事,為何不娶她?」

陳惟中愣了愣,不明白王笑為何忽然問到這事,苦笑道:「下官早已娶妻,而以柳大家的才情,下官若讓她委身作妾,未免太辜負她,不若斬斷情絲,兩相安穩。」

「她對你有情、你對她有意,那你眼看她嫁入錢府就不辜負她嗎?」

陳惟中一時無言。

此事以前世人皆贊稱自己是「守正君子」,沒想到會被這麼問。

何況錢謙益背叛東林投靠鄭黨之前,也沒覺得她嫁得不好。

「下官家中……」

王笑擺了擺手,道:「我並非說你做錯了,可能你做的才是對的。只不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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