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西江月 第0866章 小爭端

南京。

「消息屬實嗎?」

「不會有假,不少人都親眼看到,王笑中了一刀傷入心肺,便是因此一命嗚呼也是有可能的。」

沈保又問道:「是關明或童元緯動的手?」

「眼下還不清楚。」曾同禎回稟道:「他們都否認了這件事,但當日他們確實在設伏意圖刺殺王笑。」

把事情稟報完,他也有些疑惑,沉吟道:「下官本以為王笑是當世梟雄,關、童二人不過鼠輩,實沒想到他們竟真能襲擊成功,現在這局勢是又有變化了。」

曾同禎覺得最近這段時間局勢變化之快,讓自己都有些跟不上了。

本想拉攏王笑為援,興趣勃勃地謀划了那麼久,想著王笑兵強馬壯一旦拉攏成功,前景大有可為。

派了四個江南名士過去熱情相邀,好不容易說服了對方。這邊掃榻相迎榻還未掃完,又得到消息說王笑過來是想要干翻自己。

正想給這個給臉不要臉的人一個教訓,告訴他這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下場,對方又被人刺殺了……

殫精竭慮地謀劃、盡心儘力的準備,到頭來全都落在了空處,媚眼拋給瞎子看。

「此事可疑,老夫不信關明、童元緯之輩能擊殺王笑。」沈保捻著長須說道。

曾同禎道:「但王笑重傷瀕死,這消息不會有假,許多人都是親眼所見。」

「很可能是別人做的。王笑不可能沒防備著關明、童元緯,他就算是傻子也該預想到他們會伏擊他。情報上也說了,王笑的車駕還未進宿遷就遭到了襲擊,足可證明這一點……」

沈保捻著長須,目露思量,低聲自語道:「會是誰呢?鄭元化?」

「下官也想過,但鄭元化既已滾蛋,何必派人行刺?」曾同禎道:「會不會是建奴的人?刺客據說是扮成和尚,正是建奴細作常用的手段……更或者是誰與他有私仇?」

沈保聽了心生警惕,決定要加派人手保護自己,以免萬一被建奴細作刺殺……

至於到底是刺殺了王笑,二人思來想去,推測了許多可能,終是難以確定。

「此事先仔細查查吧,同禎認為王笑重傷之後,局勢會如何?」

「是,接下來關明、童元緯很可能反攻徐州,倘若他們真的攻下徐州,下官推測他們很可能會挾制齊王,效仿王笑,并吞山東,割據一方。不過他們沒有那個能耐,我們可派人去山東,聯繫山東文武,以替王笑報仇的名義收服山東強軍,用他們廢四鎮驕兵……如此,天下事可興矣。」

「但倘若關明與童元緯數萬大軍都不能攻下只有區區兩千人守的徐州。」曾同禎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繼續道:「此事雖說不可能,但若發生了,到時我們也只好與王笑放手一搏了……」

聽到這裡,他的目光又看向擺在沈保案上的那份宗卷。

——到時,也好用這個方法與王笑搏一搏了……

沈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那就再看看吧。」

這位新上位的首輔大人嘆了一口氣,道:「山東之民也是大楚百姓,老夫思來想去,用這辦法治理黃河總是不妥……再看看吧……」

……

與此同時,也有別人的正在討論這件事。

「肉苦計罷了,那痴兒自己布置的人刺殺自己。」

「祖父何以如此斷論?」

「當年盧正初便是被扮作和尚的建奴刺客所殺,那痴兒若是不懂得引以為戒,也就不配作老夫的對手了……他這是看出老夫的計畫了,用的一手緩兵之計。」

「那我們得儘快動手了?可是沈保還沒做決定,他不下令,只怕不能把事情坐實、難以把復社的聲望打到一蹶不振。王笑這一手,緩的不僅是我們,還有沈保。依孫兒看,王笑就算察覺了也阻止不了,我們還是辦妥當為好,萬一讓人捉到把柄……」

「沈保猶豫不決,無非是想要看看關明能不能打下徐州、除掉那痴兒。看來這痴兒愈發心似虎狼了,敢把自己的命和齊王的命都推到這賭桌上來,既然這樣,那就陪他賭一把吧……」

……

徐州。

「我這招苦肉計,怕也只能多緩鄭元化幾天而已。」

王笑說了一句之後,秦小竺掖了掖他的被角,心疼道:「這麼重的傷才緩幾天,不是白忙了?」

「那也是值的,若能每一道傷都緩他幾天才好……方以智最近有消息傳回來嗎?」

「還沒有,算時間他們應該已了商丘府,到了開封府境內,具體如何還不知道……」

王笑於是又憂慮起來。

但該做的也都做了,眼下也只能把希望寄在北上的這支隊伍身上。

他不喜歡這種把事情的交給別人然後苦苦等消息的感覺,但這次已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寄望於方以智等人能把事情辦成……

王笑傷口已經癒合,已能保持清醒。

但對外既是說重傷不起,他乾脆就躲在屋裡終日不見人,以免露了風聲,嚇得關明、童元緯不敢來打徐州。

那一刀正刺在他的心臟與肝臟之間,雖是算好的位置,但是傷到了膈,腹里像是漏了氣一般,他感覺呼吸都費力了不少,呼吸得太用力還會隱隱作痛,開口說話也難受,食慾也不好。

大概是因為那「刺客」不敢下手,刀捅得不利索,為避開心臟還刻意往下偏了一點點。

這種內髒的傷就沒那麼快好了,大夫說慢慢調理,一兩個月等它自己再長好。

比起皮肉傷,這種呼吸不暢、食欲不振的狀態其實更折磨人,每天喝點湯水,力氣都用來呼吸了,因此王笑每天倚在榻上都是無精打採的樣子。

秦小竺陪他說了一會話,算時間,派出去的探馬也該回來了,於是起身三步一回頭地離開屋子,去處理防務。

王笑獨自躺在那,感受著自己沉重的呼吸,漸漸疲倦,正想入眠,又聽外面有人說話,卻是裴民又來了。

旁人可以不見,錦衣衛是自己的眼睛耳朵沒有不見的道理。

裴民一進屋,王笑就支起身,問道:「是開封有消息傳來了嗎?」

聲音嗡聲嗡氣,像是吹奏樂器被敲了個洞,他自己都覺得費勁。

「稟國公,開封還沒有消息傳回來……是齊王殿下召見了卑職。」

王笑又重新躺倒,示意裴民自己說。

「殿下知道了鄭元化要水淹開封的計畫,召卑職商議,問了一個卑職一個問題,既然鄭元化打算一石二鳥,對付山東的同時也對付沈保與復社,我們何不派人去聯絡沈保,合力挫敗鄭元化的陰謀?」

「左大人的吩咐是南京那邊先不要輕舉妄動,準備等我們拿下開封之後再推動輿論,逼復社之人與沈保撇清,把沈保、鄭元化一起對付。殿下則認為此舉無濟於事,應該拉一個打一個。」

裴民只聽到王笑沉重的呼吸聲,沒聽到回答,於是又說起來。

「殿下還說,沈保擁立偽帝,確是罪大惡極,但他願放下成見,以大局為重、優先考慮保全百姓。卑職覺得這是也有道理,想必只要沈保知道了鄭元化的陰謀,一則,他不會再給鄭元化把柄讓其把自己事情栽在自己頭上;二則,我們也能借他勢,阻止此事,打擊鄭元化。」

「因殿下與左大人的意見不同,卑職不知該聽誰的,所以特來請示國公。」

裴民有些惶恐。

不提左明靜、就算是國公也沒有齊王地位高,既然殿下都發話了,自己卻還要跑來請示國公這事就很……就很什麼。

平時所有事都聽國公吩咐,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現在忽然頭上有兩個聲音,事情就難做起來。

過了一會,王笑道:「我記得當時你任太平司百戶時,小柴禾還只是京城裡一個……賭坊老闆吧?」

裴民一哆嗦,聽得出王笑的意思是在罵自己蠢。

——怪不得小柴禾都當上指揮使了,你還是這樣。

他連忙請罪,道:「卑職愚鈍!沒能想明白其中關鍵,請國公責罰。」

「南京與開封相隔千里,沈保能阻止得了什麼?單獨應付鄭元化就夠吃力了,還要再添一隻豬來拖後腿嗎?」

「這……」

王笑道:「你給我記住,做事時純粹一點,把心思放在實務上,別摻雜太多權欲,權欲一多,你看事情就看不清晰了……」

裴民更覺駭然,也不知道王笑這句話是在對自己說,還是要自己轉告齊王。

「卑職……卑職……」

「去查一查,最近是誰跑到殿下身邊吹風……查到了之後,問問他,是不是以為我起不來了。」

「是。」

「下去吧……有開封的消息就儘快報給我。」

驅退裴民,王笑閉著眼躺在那,覺得有些沒意思。

天下間有各大勢力,各大勢力中又有各個派系……大爭中摻著無數個小爭,哪怕是人家大宅院中,各房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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