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西江月 第0834章 山東界

王笑覺得像是補課一樣,當時王珍護送延光帝南下正是走到滄州再從東面出城乘船離開,這段路當時他錯過了,如今大概要補回來。

驅趕著潰兵衝出城門,他回望著滄州城的火勢,心裡輕鬆不少。

燒了這麼多糧草,清軍後繼無力。只要山東的兵馬不出大亂子,多爾袞今年要想繼續南下是不太可能了。

如今最大的擔心就是德州的戰事。但有二哥和秦山河在,總不至於連這幾天也撐不住,實在不行,燒了德州的存糧,濟南還有淳寧在,堅守半個月應該不成問題。

要說二哥丟了德州卻不知道燒糧?他又不像羅洛渾這麼笨……

「國公,我們是不是該加快行進?」寧完我趕過來問道。

「不急。算時間,來接我們的海船還沒到。」王笑應道,他到滄州前已經派人沿滹沱河順流入海去通知賀琬了。

「如果海船不到該如何是好?萬一我們派去的人被攔下來……」

「要是被攔下來了,偷襲滄州怎麼會如此順利?」

寧完我依舊有些擔心,又問道:「但若楚朝船隻抽不開身來接我們……」

看這老小子如此惜命,王笑也有些不耐煩起來,心道我在楚朝的地位又不像你,抽不開身來接?這種話也問得出來。

他面上卻是淡淡道:「若如此,我等掉頭擊敗這支建奴,趁勝佔下滄州便是。」

寧完我一驚,為這氣勢所懾,一時無言以對。

這些年清軍以一當十的戰事常見,卻還沒見過楚軍敢一當十的。

對於王笑而言,佔下滄州並不是上策,回頭很容易就被多爾袞包圍了。

要是想占滄州,他早就佔了,之所以放棄就是為了拉長清兵的補給線。眼下偷糧成功,最要緊的還是趕回山東。

一夜交戰,兩千餘人減員到一千七百餘人,王笑體恤士卒,並不催促行軍,一路緩緩而行,到了海豐鎮便拆了幾個鹽場安營紮寨,早早就讓士卒歇下。

所謂『傍海煮鹽、滄州為盛』,而滄州煮鹽的場灶多在海豐鎮,春秋時齊桓公便在此煮鹽了。

從這裡望去,渤海浩瀚,一望無際。

海船還沒到,身後的追兵已至。但王笑一點也不怕……

等到羅洛渾領兵追出滄州,只見前方楚軍已經設好營寨,一副有條不紊的樣子。

羅洛渾思來想去,不敢強攻。

他知道王笑是打算乘海船離開,但一點辦法都沒。要留住他只能強攻,但王笑拿了滄州的糧食、佔了海豐鹽場的物料,士卒歇了個大飽,士氣、狀態都比己方好得多。

反觀自己這邊,收攏兵士、撲滅城內大火就花了一夜,等再一路追出來,兵士疲憊又被爆炸驚得膽寒,以勞擊逸當然不是上策。

別的不說,第一個吃不消的就是羅洛渾自己,幾次差點摔下馬。

「一步慢、步步慢啊……」

讓麾下清兵歇了一夜,羅洛渾自己卻一夜無眠,既是憂慮接下來怎麼辦,又是被病痛折磨,好不容易挨了一晚,不等天亮就組織陣線攻營。

這一戰他極是慎重,撐著病體忙活了許久,破曉之際便發動攻勢。

「那楚賊王笑便在敵營之中,只有一千餘人,勇士們只需殺敗他們,本王一定論功行賞……殺啊!」

清兵終於緩了過來,密密麻麻向營寨衝去。

羅洛渾親自上陣,策馬立於大旗之下,海風吹來,讓他覺得渾身難受。

渾渾噩噩中,他忽然聽到一聲大喊……

「郡王!攻破楚軍營寨了!」

羅洛渾猛一抬頭,只見東面一輪金日從海上升起,楚軍營中一片大火,清軍殺喊聲震天……

「好!」羅洛渾身子一顫,叫了一聲好。

終於!終於要除掉王笑了!

羅洛渾在這一刻,莫名地想起了皇太極。

他記得自己的阿瑪岳託死後,岳託的心腹部下阿蘭柴告發其有謀逆之舉,代善、濟爾哈朗、多爾袞三人奏稱,「當按律懲治,拋棄屍骨,戮殺其子」。

當時皇太極說的卻是,岳託受母后恩養,朕亦愛而撫之,不忍施以身後之刑,既往不咎。

羅洛渾每每思及至此,感激涕零。他願為先帝效忠、奉上性命在所不惜,每上戰場都是奮不顧身,因此重傷落下病根,最後成了現在的樣子。

「陛下!今日,我為你報仇了!」羅洛渾喃喃道,想到王笑授首而死的樣子,喜極而泣。

下一刻,又有士卒傳來戰報。

「報!是空營……」

「報郡王,楚軍已棄營而走,不知去向……」

「不可能!」羅洛渾大喊一聲,縱馬向東狂奔。

馬馳飛快,他猛一抬頭,只見太陽已然從海面躍起,三艘大船正在海岸邊揚帆起航……

「噗。」

迎著旭日,一口血從羅洛渾口中噴出,他身子一晃,栽下馬去。

良久,清軍中爆發出巨大的驚恐。

「郡王!郡王……」

「衍禧郡王薨啦!」

……

「國公爺,當年你就是這麼氣死奴酋的嗎?」

「這次我就沒想氣死羅洛渾,他自己莫名其妙的。」王笑搖了搖頭。

寧完我立在甲板上,嘆息了一聲。畢竟羅洛渾也曾算是他的半個主子。

「這羅洛渾也是可憐。」寧完我道,「他年幼時,代善一心要逼死自己的長子岳託。後來岳託擁立皇太極,本已得到重用,沒想到岳託又受到岳母莽古濟的牽連,被皇太極打壓。」

「哦?」王笑應了一聲。

寧完我又想到一事,微微冷笑,道:「當年皇太極已有除掉岳託的意思,暗示其部下阿蘭柴收集罪證。沒想到還沒動手,岳託就病死了。他病死之後,阿蘭柴狀告岳託,皇太極故作大方,赦免了岳託一家,換得了羅洛渾的忠心。只怕到現在,羅洛渾還蒙在鼓裡。」

王笑目光看去,海岸上羅洛渾的屍體已成了一個小黑點。

他沒功夫去可憐誰,只是有些慶幸皇太極已經死了。接著又想到,皇太極這些心機手段,布木布泰學到了幾成?

揮了揮手與滄州城告別,王笑知道自己還會再回來……

……

武邑城西。

「兩天時間到了,我們強攻多鐸吧。」秦玄策進了大營就興沖沖地說道,他已經穿戴好盔甲了,一心想著這次要是能斬首多鐸,自己該多威風……

王珍卻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看著地圖,正與夏向維、史工在討論著什麼。

「說到這一戰,誰都避不開的就是大運河。」夏向維手在地圖上劃著,「運河從臨清到德州這一段,正是山東與河北的交界。」

「運河不比其他河,不足以為憑障,卻是我們從臨清向德州運糧的要道。」

王珍臉上露出些許笑意,道:「看樣子,多鐸這番調兵,是想沿運河直下臨清了。」

「他消息倒是快。從滄州到武邑雖不遠,也要跑死了幾匹馬吧?」

「看來國公那邊是得手了。」

「必是得手了,不然多鐸不會想要取臨清。我們斷了他們的糧,他也想要斷我們的糧。」

夏向維轉向史工,笑道:「史兄熟悉臨清,臨清城的防務便交給你了?可要兵馬護送?」

史工抱拳道:「不必。某單人馬快,獨自前行還安全些。」

「好,我們會儘力拖住多鐸。」

「如此,只憑臨清守軍,足保城池無恙。」

王珍亦是一拱手,史工轉身便出了大帳……

秦玄策一臉愕然。

轉頭一看,耿叔白、林紹元、劉一口等武將皆是不動如山,一副你們怎麼說我們就怎麼打的樣子,已經放棄與他們參謀軍機。

但秦玄策不一樣,秦玄策自詡智將,一定要琢磨明白。

「不是,這怎麼又說到臨清了呢?我們不該是要儘快突破重圍到德州會合嗎?」

王珍與夏向維對視一眼。

「既然事成了,就告訴他吧。」

「好。」夏向維笑道,「德州至渤海之間這條防線我們經營了一年,城堅溝深,又有海船、大炮佐守。多爾袞要正面攻下,需要時間。」

秦玄策道:「但德州未必能守太久,建奴火炮也強,我們應儘快……」

「該急的是多爾袞,他沒時間了,國公已偷襲了建奴的滄州糧倉。」

秦玄策不傻,只一聽馬上就反應過來。

「建奴沒糧了!」

他驚呼一聲,喜道:「那戰事將完全不一樣。就算多爾袞再攻陷德州,只要我們燒掉糧草,那他也沒有實力繼續南下。」

夏向維道,「我們駐軍武邑作勢急著突圍救德州是假,實是為了吸引多鐸的兵力,並為國公偷襲滄州作掩護。另外,我們還有一層目的,秦總兵可知是什麼?」

秦玄策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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