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西江月 第0823章 大撤退

鏖戰的清兵們也知道在戰陣後面一支楚騎已經沖了上來,形成了前後夾擊。

那雷霆般的殺喊聲已然把他們的士氣狠狠拍散。

也就是趁著這個清兵軍心大亂的時機,蔡悟真領兵穿陣,迅速突到了中軍。

「多爾袞!」

隨著這聲吼,蔡悟真如狼似虎衝上來,一根長矛擲出、釘在高高的戰台上。

幾名清兵心中大驚,趁其手中沒有兵器,紛紛持刀向蔡悟真劈去。

「快!攔住他們!」

刀劈向赤手空拳的蔡悟真,蔡悟真突然如豹子般撲上前,按倒一名清兵,一張嘴就咬住他的脖子。

「啊……」

與此同時,蔡悟真身後的楚軍又是長矛齊刺。清軍陣線一亂,楚軍又向前逼了數步。

滿臉是血的蔡悟真站起身來,手中已拿了一把長刀。

他不要命一般,繼續向前衝鋒,朝著多爾袞的大纛。

距離還有二十餘丈,每一步都是敵人,那就殺戮、撕咬……

「蔡悟真瘋了。」劉一口如此想著,把令旗將給副將,大喊道:「指揮兄弟們掩殺上去!」

喊罷,劉一口提起狼牙棒,追在蔡悟真身後往前殺去。

楚軍這支錐子的尖頭就是這樣不斷向前,向前!

……

剛林覺得自己要瘋了。

那一支長矛只是釘在戰台的欄杆而已,離多爾袞還很遠。雖未造成任何傷害,卻是一個巨大的侮辱。

那顫抖的矛桿,彷彿在告誡多爾袞與清軍諸將,可還記得皇太極之死。

楚軍的氣焰卻也愈發囂張了。

多爾袞勃然大怒,一伸手,蒲扇大的手掌已然攤開,虎口上老繭密布。

「取本王的弓來!」

剛林擔心多爾袞說的是「取本王的刀來」,聞言大舒一口氣。

目光看去,多爾袞已張弓搭箭。

那弓是滿洲十三力的戰弓,箭是大禮披箭。半人高的大弓被多爾袞張如滿月,重箭倏然射出,哨聲尖銳,破風而出!

剛林眼皮一跳,暗暗心驚,目光看去,只見戰場上那當先衝鋒的楚將應聲栽倒。

「睿親王威武!」他情不自禁便大聲喊出來,聲音激動,幾至破音。

清兵士氣一振,紛紛高呼。戰台上帥旗揮動,為主帥的勇武叫好。

這樣的破甲箭,多爾袞也不能連發,一箭射出便拋掉長弓,臉上怒容猶在。

剛林擔心他還要親自上陣,連忙又苦勸不已。

「閉嘴!再敢言退,殺無赦!」

聽得這聲大喝,蘇克薩哈手中刀已出鞘一寸。剛林打了一個冷戰,不敢再言。目光望去,竟見那楚將居然又站了起來,半片身子都是血淋淋,慘烈異常。

楚朝再次歡呼。

加上漫天的戰鼓、慘叫、嘶吼、擊打聲,讓人頭皮發麻。

而一個念頭也不停回蕩在剛林腦中。

——阿巴泰、圖爾格、吳閻王怎麼還不來?

突然,遠遠有信馬從北方奔來,艱難地穿過戰陣到了戰台下方。

「報!余饒郡王急報,大軍南下途中遭遇楚軍襲擊,尚不知有多少兵馬……」

一石激起千層浪,戰台上諸人臉色大變。

「不可能!哪裡還有楚軍?」

驚訝的呼聲中,多爾袞微微眯起眼,目光望向了北面……

……

盛京城。

濟爾哈朗正在偏殿與留守的諸臣議事。

「剛收到捷報,睿親王已攻克燕京,大清入主中原大業已定,可喜可賀啊。」冷僧機緩緩說道。

濟爾哈朗斜瞥了冷僧機一眼,把眼光中的忌憚隱藏起來。

這個消息濟爾哈朗也收到了,只是還沒來得及細看。沒想到冷僧機先當著諸臣的面說出來,置他這一個攝政王於何地?

濟爾哈朗知道,同樣是攝政王,自己如今的威望已遜多爾袞遠矣。

而冷僧機,就是多爾袞留在盛京牽制自己的力量之一。

葉赫那拉·冷僧機,本是葉赫部人,努爾哈赤滅葉赫部時將其俘獲,分配給正藍旗為奴。

就是這樣一個奴才,如今已是大清的內大臣、一等伯。

表面上位極人臣,但大清諸臣背地裡卻是極瞧不起他,暗地裡稱他為「背主奴才」。

冷僧機本是莽古濟的奴才,卻向皇太極狀告了莽古濟與莽古爾泰、德格類謀反,於是皇太極將屠刀砍向自己的兩個兄弟、凌遲處死了自己姐姐,盛京刑場血流成河,一度取消了正藍旗的建制。

而後,豪格殺妻、岳託不肯殺妻而被排擠、秦山河娶莽古濟的三女兒,皆是由此而來。

冷僧機為人機警狡猾,善於察言觀色,阿諛逢承,由此也受到皇太極的重用。其人最擅見風使舵,皇太極一死,又投到多爾袞門下。

就這樣一個陰險毒辣之輩坐在眼前,濟爾哈朗又鄙夷,又忌憚。

他們就著攻下燕京之事談了一會,冷僧機忽然話題一轉,緩緩說道:「聽說,太后娘娘從科爾沁回宮了?遷都一事,不知太后是何主張?」

他目光似帶著深意,濟爾哈郎不由微微一凜。

「太后馬車勞頓,又言不便參與政務,只讓我等商議便是。」

冷僧機目光一轉,又落在王樺臣身上,笑道:「我聽說太后娘娘在路上撿了一個孩子,不知王大學士可有告訴陛下?」

王樺臣本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坐著,沒想到今日議事還會有人點自己,斂色道:「我只負責教陛下讀書,旁的事務不知。」

濟爾哈朗眼看冷僧機跳出來主導話題,稍稍不悅,道:「少說閑話了,談正事吧。」

他向扈從點了點頭,又道:「把叛賊秦山河的情況說一下。」

「喳。」一邊下吏站出來,道:「這次盛京準備充分、堅壁清野,擊退了這股楚賊之後,我軍已把他們引大遼河一路逼至海邊……」

話到這裡,殿中諸臣再次恭維起濟爾哈朗。

「鄭親王運籌帷幄,總算是保得後方穩固,未耽誤這次入關之戰。」

「是啊,前車之鑒,沒像先帝上次入關被楚賊圍魏救趙。」

「楚賊妄想故伎重施,幸而鄭親王早有準備……」

冷僧機心中暗笑不已,暗道這次秦山河破境,雖未逼得睿親王大軍回援,卻也耽誤了秋收,大清損失依然不小,濟爾哈朗盡往自己臉上貼金。

這話他卻是沒說出來,畢竟是知道今日議事,濟爾哈朗的目的就是讓群臣知道局勢已然安穩。

眼下,大清腹地急需要提振人心,繼續支持睿親王伐楚。

議到最後,濟爾哈朗抬起手,緩緩道:「情況你等都知道了,大清已擊退了入境楚寇,本王已下令總攻秦山河,想必很快會有捷報傳來。」

諸臣聞言,轉頭看去,果然見一名兵士入了大清宮,下馬狂奔而來。

「報!捷報,我軍大破楚寇,已將其驅逐出境!」

……

一場議事結束,濟爾哈朗卻是攤開那信報,嘆了一口氣。

卻見裡面還夾雜了一封詳細的戰報。

「末將攻入楚營,發現帳中皆空的,楚軍故布疑陣、已離開多日,恐須速報睿親王。」

濟爾哈朗沉吟良久,末了,輕輕嘆了口氣。

「來不及了啊……」

……

冬季,洋流從渤海北部向西流向西海岸,在渤海南部與渤萊沿岸構成環流,最後從海峽南部流入黃海。

賀琬很熟悉洋流。

他知道,這時候船隻從營口港到天津很快,只需要三天。

這一戰開始之前,山東派了太多的船隻往各國貿易,戰事開始之後又被清兵擊沉了許多艘。

等到秦山海決定退兵時,賀琬能調動的船隻加起來,一次也只能載兵一萬。他已經盡了全力了,甚至把山東的漁船都徵發起來。

同時,天津的三萬餘大軍深陷重圍,清軍不可能給他們登船撤隊的時間。

危急時,賀琬曾經親至武清,請秦山海登船撤退。

「以兩萬兵馬抵擋清兵進攻,或許可保一萬人安全撤回,請秦副帥先行,回山東主持大局。」

秦山海搖了搖頭,沒有就此多說什麼,反而問道:「我三弟在遼東,要如何撤?」

「山河將軍他……還須在營口港再堅守月余,等送回秦副帥,我再去接他。放心,遼東建奴攻勢並不急。」

「攻勢不急,但只怕他們已經斷糧了吧?」

賀琬默然。

秦山河所部只余不到一萬人,還多是投順的包衣。相比天津的主力部隊,孰輕孰重賀琬自然分得清。

「不同於前次國公率兵突入建奴腹地。此次秦將軍入遼東,建奴早有防備,未能逼得多爾睿主力回援。但焚毀了建奴秋收後的糧食,重創建奴經濟,戰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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