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哥兒這媳婦,我真是沒話說了。」王璫搖了搖頭,嘆息道:「說起來,錢老狐狸當年還想招我做女婿。嘿,要不是我乖覺,可得折騰死我了。」
蘇明軒手裡拿著一包東西,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道:「大哥和錢大人過來了,別說了。」王璫轉頭一看,換了一個話題,問道:「你吃什麼呢?」
「麵筋。」
「麵筋有什麼好吃的?」
蘇明軒淡淡道:「《夢溪筆談》有雲『濯盡柔麪,則麪筋乃見』,麪筋即為麵筋,《食物紺珠》記載,此為南朝梁武帝所制,《本草綱木》則雲『古人罕知,今為素食要物』,你可明白?」
他平時並不這樣文謅謅地說話,只是故意調侃王璫這個不學無術的。
果然,一句話,王璫臉就垮下來,嘟囔道:「你這麼懂,跟吳培說去啊。」
蘇明軒卻是隨手塞了一塊麵筋到他嘴裡,道:「此物正是吳大人所改良。」
王璫咬了兩下,忽然「咦」了一聲,驚呼道:「怎麼這好吃?!」
「好吃吧?這就是上次笑哥兒說的辣椒,吳兄將其與麵筋相濯,謂之『辣條』也。」
「明軒哥,再給我吃一個……」
那邊王珍與錢承運已然走過來。
錢承運板著臉,教訓王璫道:「你不該放任錢怡先選址,那小小的十畝地夾雜在人家兩片廠區之間,成何體統?」
王璫連忙低頭謝罪。
——好你個奸滑老兒,得了便宜還賣乖。
錢承運還有別的公務,教訓了一下王璫,轉頭就走。
王璫忿忿不平道:「都知道欺負我。」
蘇明軒則擺手笑道:「無妨,無妨。笑哥兒說過,一個政策要是能讓奸頑之徒也能夠做出於國有利的事,那這個政策才是好政策。寶兒媳婦雖有些刁鑽,但能為振興食品工業出力,也是好事。」
王珍笑了笑,指著蘇明軒莞爾道:「知道錢承運為何教訓王璫嗎?就是要借你之口說出這句話來。」
正說著,有人稟報道:「國公爺回濟南了。」
王璫嘟囔道:「他又在躲懶了,事情都辦完了才回來。」
……
王康正和一群鹽商在議論事務,聽說王笑回濟南了,告了一聲罪,徑直便向外走去。
這逆子總算回來了!
「他在哪裡?」
「國公爺才進城,未卸甲就向濟南知府衙門去了……」
「走,備轎,老夫要去找他說清楚。」
——逆子想讓老二娶番夷女子,絕計不行!
……
錢怡和王寶才繞過珍珠泉,聽得前面大街熱鬧非凡,派人去一打聽,道是國公回城了。
「走,我們去見見老三。」錢怡道。
王寶一驚,喃喃道:「見他做什麼?」
「我們也算是支持他的政策,當然要去表功。」錢怡理所當然道:「就是常見面才能熟絡起來,不然傳言都說你和你三哥不親近,幾人能給我面子?」
王寶想到又要去見王笑,只覺好不自在。
……
宣傳處就在濟南知府衙門旁邊不遠,和王府池子也只隔了兩條街。宋蘭兒才回宣傳處,見長街上百姓聚集,忙讓人去打聽。
卻是百姓聽說虢國公回城,有得了糧食的貧民要跑去拜一拜表示感激,也有受了損失的糧商要去哭訴,更多的卻是不知就裡、惶恐不安的人們想要去聽虢國公親口解釋糧據政策。
宋蘭兒轉念一想,這樣的時候正是安撫民心的時機,宣傳處不能不出面。
「快,去把人手都召集起來,上街宣讀糧據政策的益處。」
「走,知府衙門人多,我們也過去……」
……
王珠正領著護衛帶著一輛馬車緩緩進了濟南城。
他才從朝鮮歸來,聽說王笑已開始實行糧據政策,於是馬不停蹄回到濟南。
對了,他還撿了兩個朝鮮女人服侍淑安郡主。
這種時候,讓齊王和朝鮮郡主成婚,多少能有效轉移民眾的注意力。
「走,先去知府衙門……」
……
濟南知府施光卓這幾天正焦頭爛額。
自從先帝進入濟南以來,他這個官就比以前難當的多。
以前吧,濟南城除了布政使司、巡撫衙門、按察使司、山東監察使等,就輪到他濟南知府說得算。
但現在,京城的官員湧進來,是個官都比他大。
那這知府大人當得還有什麼意思。
這些日子以來,施光卓也受夠了王笑的胡作非為,此子悖逆天理,必要敗亡……
而南京那邊許諾,他投奔江南的話,官升三級,可以得一個廣東承宣布政使司左參議的官職。何況,他家人都在江西。
更重要的是,北方戰事不斷,誰知道什麼時候建奴或反賊就打下來了,廣東多安全啊……
施光卓非常想要去廣東看看,為廣東百姓出一份力。
偏偏告了假也不被批複。濟南又被戒嚴起來,想出也出不去。
愁人。
這天正在發愁,聽得外面一陣亂糟糟的,卻是虢國公濟南了,還直接就往知府衙門來。
畢竟最近濟南城確實是出了很多事。
施光卓只好連忙讓人把公文整理好,準備了一下要怎麼回稟,出了衙門迎接王笑。
長街上一片喧鬧,也不知怎麼就有這麼多人。
施光卓吩咐衙役清出道路,整理好衣冠,在街道盡頭恭恭順順地等著王笑。
……
護衛撥開人群,護著轎子從另一條街拐過來。
王康撥開轎簾看去,皺眉道:「怎麼這麼多人?」
忽然,他定眼一看,隔著人群,見那邊一個青年正站在知府施光卓附近,身旁還有一輛馬車。
馬車上,有個女人正悄悄掀開車簾向外看。
王康目光看去,見那女人二十來歲,長得不怎麼樣,眼睛細細的,沒什麼精神。但一看就是朝鮮女人。
王康這一驚非同小可。
那就是朝鮮金氏之女?
——長得跟個丫環一樣的番夷女子,竟妄想進我王家的門?!
擔心王笑到了,當眾宣布王珠的婚事,王康連忙喝令護衛開道。
他要上前把王珠這個逆子腿都打斷!
百姓都不敢攔他的轎子,紛紛讓道。
但前方卻有兩批人正在吵架,堵在路上不肯攔開。
眼見轎子過不去,王康大急。
又等了一會,侍衛驅不開人群,他親自下轎,上前大罵道:「哪個不開眼的敢在這攔路……」
……
「宋蘭兒,你哪隻眼睛看到他是我們撞倒的?!」
「宋大人,就是他們的馬車撞倒了小的。」
錢怡惱火道:「你分明是故意擋道,公報私仇。」
「錢怡,你馬上向我的下屬道歉。」
「臭婆娘!你偏要找我麻煩是吧?我要你好看……」
王寶很無語。
他也討煩了這樣一天吵兩次架,實在是累人得很。
但眼看自己媳婦跟個鬥雞似得叉著腰站在車轅上破口大罵,他知道這次自己不出頭是不行了。
王寶兩步跨出馬車,指著宋蘭兒便罵道:「小娘皮,你有完沒完?小爺找人收拾你信不信……」
話音未了,錢怡連忙拉了他一下。
「快閉嘴,爹來了……」
……
「逆子!」
一聲怒吼劃破天空。
王珠覺得這聲音實在太熟悉,下意識就轉過頭看去。
他眉頭一皺,吩咐手下撥開道路,向那邊走去。
只見人群圍了一個大圈。圈子裡,王康正指揮著護衛拿棍子去打王寶,錢怡在一邊拉著王康的袖子哭求。
「爹,是她欺負我們啊。我們真的沒有仗勢欺人啊,嗚嗚嗚……」
錢怡乾嚎著,聲音頗慘,卻是哭不出來。
「你閉嘴!婦道人家也敢跑到外面來鬧事,回去再收拾你!」
那邊王寶爬到馬車頂上,哭道:「爹,我錯了……爹……」
「給我往死里打!」
場面一團亂……
宋蘭兒也跑過去勸王康。
「老先生,不至於這樣的……」
一片雞飛狗跳之中,王珠冷著臉上前。
「夠了!做什麼?!嫌不夠丟人是吧?」
一聲怒喝,周圍百姓不少人被嚇得一個哆嗦,心道這個官爺好大的氣勢。
若是平時,不用王珠喝止,王康自己也不會在大街上打兒子。
但今天二兒子帶回了那麼個朝鮮女人、四兒子和兒媳當街縱馬撞人。王康怒從心起,眼看王珠還這一副囂張模樣,愈發火大,搶過護衛手中的棍子,親自向王珠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