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西江月 第0770章 起效果

錢怡正在王家的花廳待客。

客人都是她自己出閣前的閨中好友。這些女子的父親或丈夫都是從京里來的官。

以前楚朝黨爭有按政治抱負分的,有按地域分的,如今逃到山東,從京城出來的官員死了不少,剩下的抱團起來便成了『京黨』。

京黨的家眷當中,錢怡地位不低,她畢竟是錢承遠的嫡女,而且錢家夫人文氏出身不太好,文家就曾是虢國公抄的,文氏因此甚少露面,錢怡早早就負責起錢家與別府家眷打點往來。

但錢怡這人沒什麼心胸,只喜歡與會巴結奉承自己的人相處。因此每次聚會,也多是在吹捧她。

今日錢怡換了一婦人的髮式,坐在一群女子中間,長得雖不怎麼好看,氣勢卻是不凡。

「如今不該叫你錢家小姐,該叫你王家夫人了,你夫婿不僅是國公之弟,還是葛老先生的弟子,身份尊崇,又有文才,真叫人羨慕。」

說話的是一個小官的夫人,錢怡也記不得對方名字,她恭維話聽得多了,這樣的話沒什麼水準,也就只是勉強一聽罷了。

「你們別只看到國公門第的風光。」錢怡微仰著頭,道:「虢國公能成為楚朝的擎天之柱,離不開王家的支持,這當中的兇險,你們這些尋常官宦之家哪裡懂的?」

有一婦人拍著心口,道:「聽說你成婚當夜,你們夫婦就遇到建奴刺客刺殺,我這兩天就想來拜訪,好不容易到今天王家才開門見客,這不忙不迭就來看看你可有傷著。」

「對對,我們今日來,正是心裡擔心你。快說說是怎麼回事……」

一眾婦人連忙驚呼不已,目光都投向錢怡。

「那建奴刺客可不簡單……當時我夫婿重傷之下,拿起燭台奮力刺在她脖子上,那刺客卻還未死,要與我夫婿同歸於盡。我只好搶過她的花鋤救下我夫婿。」

錢怡說完,四下又是一片驚嘆。

「王家四公子原來是這樣文武雙全!」

「四少奶奶正是巾幗不讓鬚眉……」

錢怡微微笑了笑,享受著這種奉承,又讓人把那花鋤拿上來。

「當時,就是這一把花鋤。」她拿著袖子遮著臉,捏著哭腔道:「我真沒想過,平生竟是打死了人……」

一眾婦人忙道:「這是替大楚除掉建奴姦細,是為國立功。」

氛圍愈發熱鬧起來。

過了一會,有些小官的妻女想巴結錢怡,眼見吹捧得差不多了,話題一轉,又道:「還是我們怡姐姐嫁得好,你們還記得嗎?當年在京城時,左家那兩個女兒眼睛可是翻到天上去,如今再一比,比我們怡姐姐可差得遠了。」

「哎喲,說的是左明靜吧?嫁給何家的癆病鬼那個?那是個克夫命吶。你怎麼好把這樣的人拿出來和我們錢怡比?」

錢怡聽著這些,心中大樂。

她從小最討厭的就是左明靜這些人,她們居然和錢朵朵那個庶女交好,不把自己這個嫡女放在眼裡。

但當時左家地位高,錢怡氣也只能氣在心裡。

如今可不一樣了,如今旁人巴結的還不是她這個錢家小姐、王家少奶奶。

「我前些日子還見到左明心呢?不過是嫁了個副總兵,囂張什麼?丈夫是武人而已,還不是自降了身份?比我們錢怡的夫婿文武雙全可差得遠了。」

「就是說呀,我那天遠遠見到秦副總兵可替他捏了把汗,莫要哪天也讓左明心給剋死了……」

錢怡聽得愈發高興,笑嘻嘻地拿了一塊高糕吃著,又問道:「對了,宋蘭兒還沒嫁吧?她也老大不小了。」

「就她那脾性,也得有人敢娶才行啊……」

對於錢怡而言,左家兩個丫頭,過往矣。如今在濟南能配得上和自己作對的,反而是當年不顯山露水的宋蘭兒。

一則是左家兩個丫頭嫁得不如自己,這是塵埃落定的,但宋蘭兒還沒嫁;二則是因為宋家如今的地位今非昔比,宋蘭兒最近也很是囂張。錢怡如今最討厭的人就是她。

此時把宋蘭兒點出來讓人詆毀一遍,錢怡心中大暢,正覺有趣,忽然聽下人回稟道:「四少奶奶,錦衣衛指揮使柴大人來求見四少爺。」

錢怡點點頭,起身道:「謝各位姐姐今日來看我,今日先散了吧,來日再聚……來人,把這個花鋤送回我院里掛好……」

……

王寶趴在榻上,看著錢嬤嬤把花鋤掛在牆上。他心裡有些無語,但也不敢吱聲。

王寶夫婦這兩天已換了個小院子住,原來的院子里死了人,他肯定是不敢再住的。

不一會兒,錢怡風風火火地回來,開口便道:「你和母親說了沒?給我們換個大院子。」

「這事和娘說了沒用,得和爹說。」王寶道,「錦衣衛指揮使來了,我要不要見?」

「見啊,幹嘛不見?」錢怡道:「他肯定是為了給崔老三說情的。」

「那我……」

王寶話還沒說完,錢怡已徑直拋了一句話:「看他出多少銀子吧。」

「啊,這……我收錦衣衛的賄賂?」

「這怎麼能叫賄賂呢?!」錢怡伸手在王寶肩上一擰,道:「你搞清楚,是他們辦事不利、害你受傷了,你是苦主,苦主知道嗎?他們不花點銀子賠你就想息事寧人?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傳出去像什麼話,你王家四少爺怕了錦衣衛?」

王寶一愣,竟然覺得錢怡說得沒錯。

「但……我們王家和他要銀子,未免不好看……噢!」

錢怡又在王寶身上一擰。

「我再告訴你一遍,這是我們夫妻倆的銀子,不是王家的銀子。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腦子?王家這家業把持在你爹、你二哥手裡,內院的賬管在大嫂手裡,你三哥自立門戶了,你呢?不趁這兩年趕緊弄些銀子,以後分家了我們吃什麼喝什麼?喝西北風嗎?!」

錢怡最後這一聲叱罵,王寶想到她揮動花鋤的樣子,心裡又是一禿嚕。忙道:「我懂了我懂了……」

「把相公抬出去見柴指揮使。」

……

小柴禾今天之所以來求見王寶,而不是求見王秫,因為崔老三已經把王秫搞定了。

這次西府受傷最重的是王琮。王琮背上挨了一下頗為嚴重,不在家躺個一年半載的是好不了的。至於泰山之行,那肯定是去不了了。

但不管是王秫、周氏,或是王琮的妻子葛氏,不知為何,都覺得這好像也不是壞事。

王秫也想讓事情快點過去,他大嫂崔氏一直認為罪魁禍首是王璫……好吧,其實王秫自己也這麼覺得,就是因為王璫這個逆子非要搬出去住才惹上這些建奴細作。

昨天王寶還對他說,只要給一大筆銀子厚葬了崔嬤嬤、紀嬤嬤事情就過去了,他二話不說就掏了銀子……

總之王秫心裡毫無底氣,根本不敢指責錦衣衛辦事不力。

相比起來,王寶這邊就難對付,放言一定會讓國公追究崔老三疏忽職守之罪。

小柴禾只好親自來替崔老三擦屁股。

這天,和王寶見過面,小柴禾再一次走出王家,心裡五味雜陳。

——這他娘的,老子真是欠你們王家的……

……

「柴爺,卑職……」

崔老三也受了重傷,半邊臉都被劈爛了。

小柴禾按了按他,道:「這事你確實大意了。」

「誰知道那婆娘這麼沉不住氣,說砍人就砍人吶!」崔老三放聲大哭,「卑職真沒想到啊,這次是遇上瘋子了。」

「行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以後辦事給老子周到點。」小柴禾喝罵了一句,又問道:「你有銀子嗎?」

「有,卑職還有二十多兩。」

「老子再給你湊三十兩,剩下的四百多兩銀子,你給王四公子打個欠條吧。」

崔老三一愣,反問道:「銀子?」

「就當是你賠給四公子的吧,人家那個腚……也值五百兩……」

……

小柴禾也是頭一次辦這樣糟心的差事,但這個差事帶來的影響還是在千里之外開始發酵起來。

唐山。

「唐山」之名始於唐貞觀十九年,唐太宗東征朝鮮,回途經此,其愛妃曹妃病逝,唐太宗念其愛妃,賜「唐」姓於其埋骨之山,唐山由此而得名。

唐山是燕京與山海關之間的要道。多爾袞在古北口攻破唐節的兵馬之後,親率大軍在薊鎮與吳閻王對峙,同時派多鐸南下唐山,扼守瑞朝山海關守將索沛回師支援的路線。

這日,多鐸軍中有兩隻信鴿落下,腳上的信件被人解下來。

「額木、杜因、那達……」看信的清軍文員看了一眼,見信上都是滿洲文字,明白這是緊急機要,忙將信交了上去。

不一會兒,秘信傳到豫親王的幕署,有文吏捧起一本《滿文老檔》翻了起來。

「用這本書來解密,還是容易被關內人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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