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西江月 第0737章 魚姑廟

魚山位於東阿縣城西南,屬泰山西來余脈。因其形似甲魚、或因山頂有魚姑廟,故名魚山。

兩輛馬車行到魚山腳下,一行人開始登山。

今日是微服出遊,王笑帶的侍衛不算多,耿當帶了幾個親信隨同保護,吳培領了幾個心腹下人,王璫帶了個張嫂……

人少就自在得多,王笑與唐芊芊牽著手走在山道上,也是難得有些逸趣。

偏偏吳培邀王笑登山不真是為了遊玩,下了馬車就湊在王笑身邊,嘴裡說個不停。

「國公爺可知『梵唄』?」

王笑心想自己只知道花唄,只好搖了搖頭。

「梵唄即和尚念經的聲音。」唐芊芊道,說著瞥了吳培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大概是死胖子你走開。

「江大人所言甚是。」吳培點頭應道,彷彿沒看到王笑與唐芊芊牽在一起的手,自顧自地說起來。

「魏陳思王曹植,太和三年徙封東阿,時為東阿王。曹植深愛聲律,屬意經音,嘗游魚山,忽聞空中梵天之響,清雅哀婉,其聲動心,獨聽良久,而侍御皆聞,曹植深感神理,彌悟法應,乃摹其聲節,寫為『梵唄』,撰文制音,傳為後世,這便是『魚山梵唄』。」

王笑其實不感興趣,但吳培既然說了,他也只好拍手道:「唔,原來如此。」

「以微妙音聲贊同於佛德,斯之謂也。」吳培讚歎了一句,又道:「因此這魚山之上,不僅有魚姑廟,還有曹植墓、有梵唄寺,皆可謂古之勝跡遍布。」

王笑微笑頷首,對吳培這個導遊還是滿意的。

「說到這梵唄寺,梵唄寺始建於曹植的梵唄亭,於唐代擴建為寺,於我楚朝發揚興盛,香火旺盛。」

話到這裡,吳培忽然話鋒一轉,道:「國公爺可知道這梵唄寺名下有多少田地?」

唐芊芊微微有些不滿,俯耳在王笑耳邊,將梵唄寺田產的數量小聲說了,又嘀咕道:「還說帶人家來吃素齋,一天到晚就是忙這些公事,哼。」

被哼了一聲,王笑耳朵里痒痒的,強裝鎮定,道:「兩萬畝?還挺富的。」

吳培轉過頭,好像沒見到兩人交頭接耳的樣子,嘆道:「這還只是梵唄寺,這東阿縣裡還有凈覺寺、華岩寺、神通寺等等,縉紳大族再加上這些寺廟,廣占良田、不交稅賦,試問百姓上哪裡耕作、朝廷上哪裡徵稅?」

話到這裡,一行人正好走到『曹子建祠』,吳培道:「若將這東阿縣的田地分為十斗,孔家、劉家佔八斗,寺廟與縉紳幾乎佔了兩斗,普通百姓怕是一升也占不到。」

「梵唄寺這一萬畝田地,來路有問題嗎?」

「沒問題。」吳培長嘆道:「但問題就在於來路乾淨啊。大部分都是當年德王、東阿王的賜田,祈禱國泰平安,保佑歷代先皇長壽安康。天下間這樣的田地還有很多,而且『欽賜田地,糧稅全免』,只說太祖年間,賜給南京靈谷寺的田地便有二百五十餘頃。皇室愛賜皇院田地以做功德,兩百餘年來,早已數不勝數……除了賜田,還有一部分是官宦士紳施捨田產給寺院,時人覺得置田若干畝,為飯僧計,此最勝之功德。」

「這些田,寺廟自己種嗎?」

「有些寺廟自己種,但像這樣的萬畝良田,僧人也種不過來,或者是租佃農戶,或者轉包給豪紳。這其中還有不少別的勾當。比如當地豪紳不想交稅,將田地記掛在寺院頭上……」

王笑聞言好笑起來,道:「這東阿縣,八成的田地都是孔家劉家的,再加上這些,哪還有多少稅賦?竟還能收上稅,倒也都是『能官』。」

「無非還是逼壓貧苦百姓啊。」

這楚朝爛到這種地步,讓人恨不得乾脆打碎了重塑……

「國公打算如何分田?」吳培拱手問道。

「繼續按我們規劃好的分,還有何疑慮?」

「下官是說分了田地之後,國公與齊王殿下不但得不到民心,還會失去天下民心。百姓不會因為幾畝田地而感恩戴德多久,相反,那些沒分到田的百姓只會怨恨。還有這些失了田地的官宦縉紳豪強,更厲害的是儒家、佛家……」

王笑打斷道:「得不到民心,但能得到糧食。」

他抬起頭,看著青天,緩緩道:「他們不滿?那我就告訴他們,我不是匡扶楚朝社稷的國公。我是另一個唐中元、另一個強盜。我來,就是來打劫的。他們只有兩條路選,被我『文明』地打劫、或被我野蠻地打劫……」

……

王璫跟在王笑後面,氣喘個不停。

在他看來,出來登山遊玩真是沒意思死了,看戲、斗蛐蛐,哪樣不比這登山強?

王璫並不想巴結王笑,所以也不是為這個來的。實際上,是吳培怕單獨與王笑、江隨相處尷尬,非要拉著他來。

「好累啊。」王璫嘆了一聲,轉頭一看,不由訝道:「張嬸你這……一把年紀了,登起山來還這麼……健步如飛啊。」

「瞧老爺你說的,俺一個鄉下人爬這點小山不算啥的。」

「是吧?」王璫看著張嫂的背,有些垂涎欲滴。

——要不要讓她背我?唉,算了,笑哥兒又要罵我不像話了。

「呸,還國公呢,爬個山連步輦都沒有……」

……

好在山並不高,爬了不多久便見到一座廟,名『魚姑廟』。

「相傳,當年曹植來到東阿後,由於頻頻遷徙心情憂悶失落。在魚山結識了魚姑,且在魚姑的感召下,精神振奮,宏業大展。誰知道好景不長,魚姑離他而去。」

吳培又開始解說起來:「原來這魚姑天帝義女,因貪戀下界的錦繡河山及曹植的才華,私自下凡定居魚山。曹植為懷念魚姑,便在魚山上修了這座魚姑廟,並為魚姑塑了金身……」

王笑愈發覺得吳培真是個好導遊。

王璫喘著氣往南面看了一眼,道:「那邊還有座廟。」

「那是梵唄寺。」吳培道:「我們一會從那邊下山。先在魚姑廟吃了素齋再去。」

說到這裡,他難得有些高興起來,又喚人上前叫門。

不一會兒,一個漂亮的小道姑打開門縫,有些疑惑地往外望了一眼。

王璫不由道:「咦,這裡叫『廟』,但居然是個道觀?」

「幾位施主何事?」

吳培走上前,也沒有拿出什麼山東巡撫的氣派,只是和顏悅色道:「這位師太有禮,鄙人聽聞這魚姑廟的素齋口味不錯,因此想來嘗嘗……對了,這是布舍銀子。」

王璫頗覺古怪,心想說這是道庵又不是酒樓,哪有這般說話的道理?

果不其然,那小道姑雙手道:「施主說笑了,鄙庵並非酒樓。」

王璫連忙上前,拿過吳培的荷包,道:「我等是聽說魚姑娘娘靈驗,特來拜拜,再布施些功德。」

「原來如此,幾位施主有請……」

王璫有些小小的得意,低聲對吳培道:「到了廟裡,要說人家的神仙不錯。你卻說什麼口味不錯,真是的……」

……

在殿上拜了魚姑娘娘,便出來一個老師太,態度就可近得多,領著王笑、唐芊芊、吳培、王璫去用素齋。

張嫂則與別的扈從一齊被安置在偏殿。

她轉了轉頭,目光望去,便見那個名叫耿當的傻大個從懷中掏出幾塊餅來。

「素齋有什麼好吃的?看俺們這餅里夾了肉的。兄弟們都帶了吧?」

「帶了帶了,還是耿將軍足智多謀。」

「耿將軍,國公爺不會有危險吧?」

「這地方就幾個道姑,再說了,有唐……有江大人在,不會有事的。」

張嫂聽著這些,心裡暗罵了一聲。

「一群蠢材。」

她站起身來,搓著手便往殿外走去。

「嫂子要去哪?吃肉餅嗎?」

張嫂低下頭,作出一副羞答答的樣子,不安地搓了兩下手。

耿當便明白過來,很熱心地一指,道:「凈房在那邊。」

張嫂出了偏殿,一路走到魚姑廟後面一片樹林中,發出了幾聲如同雲雀的叫聲。

好一會,終於有類似的鳥叫聲應和著,接著,兩個人從樹榦上躍下來。

其中一人身影健碩,另一人卻身體小小,仿若孩童。

「人呢?」

「我帶了九個人來,就在山背面。」

「不用他們,我們仨便能動手。」張嫂壓低聲音道:「今天是個好機會,他沒有帶護衛,現在就在那邊院子里用齋飯。我去引開前面護衛。塞布里、塔娜,你們去捉了他。記住,娘娘要我們捉活的……」

……

塞布里與塔娜飛快穿過廚房,進到張嫂指的那個院子。

手中的刀已出鞘,寒芒逼人。

塞布里銅環般的眼睛一瞪……

接著,他整個人愣住。

院子里並沒有人,飯桌擺在那,上面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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