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阮郎歸 第0724章 很古怪

王璫看著街角那間還沒開門的泰記乾飯鋪咽了咽口水。

——好想吃肉啊……陛下你怎麼就崩了呢,一百天都不能吃肉,一百天,才過了三天。

「小少爺,那家把子肉是做得最好的,平日里啊,隔著老遠都能聞著香。」一個中年婦人湊到王璫身邊絮絮叨叨說道。

她是王璫剛買回來的僕婦,手裡還抱著些掃帚之類的用具。

「張嫂,都說了不要叫我『小少爺』,要叫我『老爺』,我自個兒開府別居了,是一家之長,明白嗎?」王璫隨口敲打了她一句。

「是是,咱老爺是個能耐人,小小年紀就當了官自立門戶,太有本事了……」

這麼一說,王璫也開心起來。

周衍在濟南城西賞了他個宅子,雖很小,但環境不錯。王璫把婆娘兒子接出來,一家三口過得就自在得多。至於王秫為什麼能同意,無非是王家在濟南的院子也不大,住太多人也擠得慌。

這兩天朝臣都在忙國喪,王璫不急著去鴻臚寺上任,也沒人管他。他每日里買買東西,逗逗老婆兒子,只覺逍遙自在。

亂七八糟的事也不是沒有,比如他大哥王現在南京做生意也許會有麻煩;比如王笑和周衍鬧掰了,他夾在中間不好做……

王秫為這些事急得焦頭爛額,好幾次找到王璫敲打。

「小崽子你整天一點也不急,你還是不是我王家西府最有出息的孩子了?!」

「咦,孩兒什麼時候成了有出息的?」王璫很是驚訝,「現哥、笑哥兒哪個不比我有本事,我跟在後頭操什麼心?孩兒能把自個兒的日子過好,少讓父兄勞心、就很不容易了呢。」

類似這樣的對話時有發生,王璫打定主意就是不去瞎摻和。

此時他買了幾個僕婦,走在回家的路上,忽聽長街上一聲大吼。

「王笑,你有病吧!」

王璫跑過去伸長脖子看了一眼。

——咦,笑哥兒和玄策也吵起來了?他怎麼一天到晚找人吵……啊,少管閑事為妙。

才想逃開,他肩上被人一拍,還未轉身已被人摁住。

「啊……你們……」

「這小子鬼鬼祟祟……咦,原來是五公子,請和卑職來吧。」

王璫被帶到馬車上,只見王笑好整以暇坐在那,才見面便斥責道:「不去鴻臚寺上任,在街上瞎晃什麼?」

「我剛搬了家,出來買點東西。」

王璫才小心翼翼應了一句,耳畔忽又聽王笑說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話。

「卧醒額普弄德潑圖古西?」

王璫心中一驚,冷汗便流下來。

「這這這……那個佛郎機人我我沒見到啊……」

「你不去鴻臚寺當然沒見到!」

「我錯了。」

王笑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嘆道:「你不學,回頭我們到了海外,你怎麼生活?要一個不小心被那邊吃人的土著捉到,你求饒也求不了。」

「啊?」王璫一愣。

「去把你那宅子賣了吧,要走也沒幾天了,趕緊收拾。」

「啊這……」

「王笑!你到底要幹什麼?」秦玄策衝上馬車,掀著車簾怒氣沖沖地罵道。

「閑著也沒事,去你家坐坐吧。」王笑轉頭看向秦玄策,那副板著臉教訓人的表情瞬間又變為笑吟吟。

……

登樓望去,能望見遠處青松挺拔舒秀,隱隱有水石相激之聲傳來,聲如漱玉。

左明靜道:「買下這樣的宅子,你夫婿也是費了一番心思。」

「濟南再好,終也是丟了京城。」左明心輕嘆一聲,「這兩日我時常在想,我居在這庭院之中,豈不是另一種『直把杭州作汴州』?」

「這樣的話你千萬莫與你夫婿說,征戰本就兇險,你再與他說了,無非也是讓他為難。」

「知道的,未曾與他說過。」左明心道:「相聚不過數日,又趕上陛下崩了,他宿於靈前,也難得見上幾次。」

「總歸是會好的。對了,那邊便是易安故宅?」

「哪稱得上易安故宅?」左明心搖頭道:「只能稱得上是易安居士之父李格非的故宅,易安居士少時便遷至汴京,不過是因《漱玉集》以這漱玉泉命名,後人供景抒情罷了。玄策也沒去打聽清楚,說來,他買這宅子還是讓人騙了銀錢。」

她如此說,無非是不想太顯得自己過得好,惹得左明靜自憐。

左明靜只是笑了笑,看著遠處的屋檐道:「稱得上的。李格非乃蘇東坡先生門生,李易安也曾在那掬水梳妝。你住在這裡沾染才氣,以後生的孩子必是一代才子。」

「那天秦家幾位叔伯也是這麼說的,說秦家總算能出個文人……」

兩人談了一會,左明靜道:「今日過來也算是認了門,我這便回去了。」

還未走,又有婢子匆匆跑來稟告秦玄策回了府,又有虢國公來訪云云。

左明心應了,向左明靜問道:「都是故交,姐姐可到前頭一見?」

「我一介孀居婦人,哪能方便見了?這就告辭吧。」

左明心挽留不住。左明靜從後門乘車出了秦宅,繞到路邊時不由掀簾看了一眼。

大門前停著一輛馬車,想必是來客已經進去了。

遠處幾個身影正從樹榦後探頭出來,倏的一下便又收回去。

左明靜微微一愣,對自己的丫環低聲道:「你進去告訴……」

話到這裡,她有些猶豫,想了想改口道:「我有東西落了,須再去拿一趟。」

……

大堂上。

「怎麼不把隔壁的易安故居買下來?」

「買得起嗎我?」秦玄策道:「不在我家逛逛?」

「沒什麼好逛的。」王笑在客座坐下來,招了個親衛低聲吩咐了兩句。

那親衛轉身便向秦府外走去。

「你不看我這宅子,跑來做什麼?」

「歇個腳,一會辦點小事。」

「一天神神叨叨的,不知道你要幹嘛。」秦玄策嘟囔一聲,「我去換身衣服。」

王笑道:「你就是這麼待客的?喂,記得身上的成服不能換啊,要穿一百天……」

「不用你教。」

秦玄策沒好氣地丟下王笑,自己跑到後院去見左明心,算是假公濟私回家一趟。

大堂上,王璫忍不住向王笑問道:「笑哥兒,真要出海嗎?」

「是啊,你回頭也收拾一下。」

「可是,你和太子殿下……」

王笑看著屏風處,目光一滯,忽然站起身向屏風後走去。

王璫愣了一下,也不去看,下定決心少管閑事。

偏偏屏風後有細細碎碎的低語聲傳過來。

「左姑娘?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見明心,但適才出門之時,發現有人在暗中盯著國公,怕是要對國公不利,因此特回來提醒一句,還請小心……」

隔著屏風,王璫聽了一愣,心中擔心起來——萬一又有人把自己錯認為笑哥兒,那可怎麼辦?煩死了,今天就不該跟著他一起出門!

屏風後又是幾聲低語。

「看來國公早知道了,是我冒昧了。」

「左姑娘留步。」

「國公?」

「厚誼不知何以為報,過兩日送左姑娘一個禮物吧……」

接著腳步聲響起,王笑又轉了回來。

王璫目光瞥去,見這笑哥兒玉樹臨風的樣子,也不知他到底在幹嘛。

「看什麼看,閉上你的嘴巴。」

王璫不是多事的人,老老實實應下來,只拿眼看著王笑,心想:「完蛋了完蛋了,我和他一樣俊俏,還都穿著素白麻衣,好危險啊……」

不多時,先前被派出去的那個親衛回來,稟道:「國公,人帶到了,就在那邊院里。」

「唔,走吧。」

……

王璫迷迷糊糊地便跟著王笑到了附近一座宅院,抬頭一看,只見一塊牌匾上『龍泉漱玉』四個字龍飛鳳舞,他不由驚嘆一聲。

「哇,這匾有些年頭了。」

進到堂中,只見四下擺放在古書、古玩、玉石。王璫目光一掃,嘴裡嘖嘖稱讚。

「這些古玩,都都……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王笑隨口說著。

「我知道啊,都是真的!這得要多少銀子啊……」王璫讚嘆不已。

王笑也不理他,道:「把人帶來。」

不一會兒,侍衛便帶了一個小胖子進了堂。

這小胖子十七八歲模樣,看起來頗有些富貴氣,卻也是一身孝服。

「草民李開誠,見過侯爺。」

「這宅子是你的產業?」王笑問道。

「稟侯爺,這是草民祖輩的產業,五天前家父過世了,如今這宅子也能算草民的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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