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阮郎歸 第0709章 虢國公

接下來的幾天,王笑雖然很高興,但也過得十分辛苦,比打仗時還累。

每天有大量的公務,一項項的正經事要他親手安排、許多場合需要他親自出面。私下裡,與唐芊芊是久別重逢,與秦小竺是初嘗滋味,兩邊都怠慢不得。

他倒是十分感激淳寧,也正是淳寧每天晚上拉著秦小竺和他一起安安詳詳地睡覺,這才讓他得以有時間休息,以應對白天的繁忙……

倒是也有一件可喜之事。

花枝帶進城的所謂『禮物』,竟是把王璫、羅德元、岑兆賢放了回來。找了幾個漢子把五花大綁的三個人丟在德州城內,算是大瑞朝暫時停戰的誠意。

楚朝官員這邊有人懷疑這三人是反賊派過來的細作,有人認為他們命也太大了,但王笑知道這也是唐芊芊花了許多功夫才保全了王璫一條命。

至於羅德元和岑兆賢,王璫竟是放出過豪言——「他們若死了,我和他們一起死。」

若羅、岑二人真死了,大抵上王璫也是不會去死的。但好歹也是把他們救了回來。

王璫跨了火盆,見過家人,抱著碧縹痛哭流涕一通,好不容易止住淚,等看了自己襁褓中的小兒子,又大哭起來。

「嗚哇……都是大堂哥害我……到現在才能見到自己的兒子。」

接著,他卻被王秫大罵一通。

「孽畜,誰不是拿命搏前程,好胳膊好腿地立了功勞回來還不知足,若不是珍哥兒給你爭來的大好機會,你到現在還是混吃等死的廢物。」

「爹,你也太心狠了!你是不知道孩兒在大瑞朝有多擔驚受怕……」

「大瑞朝?小兔崽子你給老子過來,不剝了你的皮,你想害死王家是不是?!」

如此雞飛狗跳地鬧了一通之後,王璫被拎出來去見周衍,當時他心裡還憤憤不平地想著自己這什麼破爹,人家瑞皇都沒對自己這麼凶……

……

周衍正在接見羅德元與岑兆賢。

「聽說羅卿被囚之時便打算以身殉國,是被岑卿攔了下來?」

羅德元板著臉還未答。岑兆賢已上前道:「是,因微臣想著陛下與殿下還在,應留著有用之軀報效家國,於是才將羅郎中攔下。否則微臣就一起殉國了。」

「嗯,你們很好。等本宮到了濟南必定稟奏父皇,酬兩位家卿之功勞。」周衍淡淡道。

他端坐上位,已有君王風範。

「臣不敢居功,只願為大楚盡微薄之力。」岑兆賢連忙拜道。

羅德元卻有些茫然,向周衍拱手問道:「臣於禮部任事,敢問如今禮部公署何在?尚書、侍郎可在?倘若這些都沒有,那臣斗膽再問一句,陛下在濟南,殿下在德州。殿下是如何被立為太子的?可有經過冊封大典?我禮部……」

「這裡沒有你的禮部。」周衍打斷道,眉宇間威勢漸盛,「你現在是在質疑本宮的太子之位有假?」

「臣不敢,臣只是……」

「羅愛卿久不在朝,不熟悉朝中近況。先下去吧。」周衍道,「岑愛卿,有些事你去打聽打聽,再教教羅愛卿。」

「臣遵旨。」

揮退這兩人,周衍又批改了幾道奏摺,過了一會,有人輕手輕腳地進來。

周衍一喜,抬頭看去,果然是王璫。

「哇。你看你……現在又成了太子了。」王璫讚歎一聲,嘴裡嘖嘖不已,「上次見面你還是齊王,咦,這衣服新制的吧,不精細不精細,夠不上你的地位。」

兩人許久未見,周衍本還擔心王璫拘束,沒想到見了面對方亳不尷尬,嘴裡有的沒的絮絮叨叨一通。

——果然還是那個弄大了丫環肚子就敢娶了丫環的混不吝。

周衍愈發大喜,連忙把身邊的太監宮人都驅退,笑道:「你看過你那兒子了吧?哈,你這才多大就有了兒子,也沒點當爹的樣子。」

「在那邊的時候天天想,回來一看,這孩子真丑。回頭我要再生一個……咦,殿下你這裡怎麼連糕點也沒有……當太子很辛苦吧?殿下你憔悴好多啊,不像十多歲,像二十多歲……」

兩人在殿下坐著說話,周衍其實沒什麼際遇可說的,把上次演戲騙過宋信、宋禮的事說了,末了得意笑道:「好不容易演了一通,到最後和母后說還被教訓了一通。當時我就想著你要在就好了。」

「殿下你這算什麼,」王璫嗤之以鼻,道:「我在那邊遇到的事可多了。你知道吧?反賊那每個當官的、當武將的,都是江湖草莽出身,殺人不眨眼,隨便哪個人拎出來手底下都過了幾百條人命,啊,我天天和他們打交道,可嚇死我了……」

「那邊有個小矮子叫高興生,以前是個算命的,整日喜歡陰陽怪氣地罵人,有次拿了個碗讓我看,說什麼是宋代的瓷器。我一看,哪是什麼宋代的,就是個破碗。我又不好意思告訴他,免得這老小子惱羞成怒,就順著他說價值連城。結果他非要賣我,讓我蓋了個手印……他娘的就把我王家大院子給換走了……啊,我真是氣死了……」

周衍一愣,好奇怪道:「後來呢?」

「有個叫索沛的,是反賊頭子身邊的親信,對我還可以,聽說了這事去找高興生麻煩,兩個人打了一架,高興生打不過索沛,就把院子還我了……但那個索沛每次見到我眼睛都泛光,我心裡害怕,我就騙他說我有病……」

「什麼病?」

「殿下你不懂。」王璫嘆道:「唉,總之那伙人啊,個個都是爆脾氣,也就是像我這樣機靈的能活著回來。殿下你是不知道啊,要不是我機靈,羅德元都死一百多次了!就因為他,我都不知在多少人面前裝了孫子……」

對這些事,周衍聽得津津有味。

他對待反賊的態度其實和別人想像中不同,他生在皇帝家,從小便把天下人當作自己的子民。子民餓死了,他會覺得是自己的損失。子民過不下去造反了,他會覺得自己有責任。

官面上提起反賊當然咬牙切齒,但在周衍心裡,自己都不認識這些人。什麼唐中元、吳閻王也只是符號而已,他們只是最後成了事,不然和之前的上百個反賊頭子也沒什麼不同,名字都記不住。

所以此時聽著這些,周衍只覺得如聽故事一般,最後嘆息一句:「唉,要是風調雨順,也不至於有這麼多人從賊。」

「殿下你心可真大。」

「你不懂,治國難啊。社稷至此,我不恨任何人,只覺天地不仁……」

王璫聽不懂這些,慶幸道:「好在我終於回來了。」

周衍點點頭,道:「你接下來做什麼,姐夫已經安排好了,他找了一個先生,教一些人佛朗機話,你也去學,回頭和佛郎機人談生意、買大炮……」

「啊?」王璫一愣,喃喃道:「學啥東西?什麼時候就安排好了?我怎麼不知道。」

「佛朗機話。」周衍道:「姐夫說那些夷人精得很,這過手的又是大筆銀子,得要找個臉皮厚又能砍價的,你還是合適的。對了,本宮給你封個官。」

他如今其實手上有不少的權力,但平時也沒什麼以權謀私的地方。此時逮到機會施展,頗為大方。

「嗯……你先在鴻臚寺當個主薄,回頭學了佛郎機話要買大炮了,我再封你個寺丞……」

王璫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看起來傻,但心裡明鏡似的,這事自己說的不算。既然推拒也沒用,那還不如趁機撈點好處。

「殿下,我能不能不去啊?」

「那怎麼行?你千辛萬苦回歸大楚,本宮若不賞你,傳出去也不好。」

「可是……這不是我想要的啊。」

周衍如今怎麼樣的鬼話沒聽過,聞言笑了笑,道:「想要什麼,別給本宮兜圈子。」

「嘿嘿。殿下,聽說我們馬上要去濟南了?」王璫賠笑道:「你看,既然我也能混個官身,到了濟南之後,能不能封個宅子給我?小小的就行。我想帶著妻兒搬出去住,不和我爹一起住……」

周衍一轉頭,對上王璫頗為期待的眼神,心中不由一愣。

「是啊,我又何嘗不想搬出去住呢?」

「殿下你可不行,你要想搬出去,那就是睿宗皇帝那樣,是要留下罵名的……」

兩人正說著,忽有一個太監跑進來,嘴裡嚷道:「殿下,陛下有聖旨來了!」

「聖旨?」

「是,奴才已派人去請懷遠侯接旨……」

……

這一天的德州城內還是一片忙碌,為太子和諸臣去往濟南做著最後的準備。

老少婦孺在官兵的督促下,由德州幫組織著、帶著家當向濟南或萊州遷徙。

傍晚時候,幾騎快馬由南而來,直奔德州府衙。

「聖旨到……」

王笑聽到有聖旨來了十分吃驚。他雖沒想著要架空延光帝,但如今許多政事實際上都由他把持。換言之,延光帝要下什麼旨,都是他事先商議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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