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院子里的大公雞就已經很吵了，擾人春……不對，清夢。
王笑迷迷糊糊睜開眼。
卻見身旁的唐芊芊閉著眼，面朝著自己，膚若凝脂，檀口微張，極有些動人。
王笑深深看著她，心中一片柔情似水。
歇了不過幾息，院中的雞又嘹亮地「喔」了起來。
唐芊芊的睫毛輕輕抖動了一下，睜開眼，見了他的目光，似有些羞意，轉過頭不去看他。
「幹嘛？偷看人家……」
「好啊。」
王笑便撫著她的香肩，將臉埋在她的發間輕嗅著。
被子裡面輕輕動了動，唐芊芊輕語道：「討厭……」
兩人正溫存得高興，王笑瞥見窗邊微微透進來的晨曦，突然想起一件事。
——昨天傍出門時見到庄小運坐在那茶館裡發獃，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想到這裡，他一下爬了起來。
唐芊芊輕輕拉了他一把。
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紗裙裡衣，此時素手輕抬，露出一雙皓腕，一幅睡眼迷離的慵懶美態。
王笑輕輕撫了一下她的手，道：「我去辦件事，一會再回來。」
……
薄曦透過雲層。
積雪巷還有些朦朧。
王笑只穿了中衣，走過青石板路，先到了西三十六號院子，敲了敲門環。
秦小竺裹著被子跑出來開了院門，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
「咦，這麼早就來看我？」
「庄小運來過嗎？」
「沒……」
王笑皺眉想了想，轉身往茶館走去。
秦小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閉著眼傻兮兮笑了一下，慢騰騰走回屋子。
「嘻，這麼早就跑來看我一眼……呼……」
……
王笑本以為庄小運不會還呆在茶館裡，只是想跑過來看一眼。
沒想到他竟真還坐在那個位置上。
此時周邊的商鋪還沒開門，一個夥計趴在桌上睡覺，也不知庄小運給了多少銀錢能讓茶館一夜不打烊……
見到王笑，庄小運連忙喊道：「恩公，快走！」
王笑頗有些好奇——這是給點了穴了嗎？
他眉頭一皺，腳下卻不停，幾步跑上前，警惕地往茶館裡探了一眼。
好不容易查到的線索，就算有危險他也要弄個清楚，好過不知是誰要殺自己。
只見庄小運身後一人轉過身來。
王笑一愣。
這……還以為是什麼高手。
卻見那個高高壯壯，卻有些愣頭愣腦的模樣，分明是常隨在王珠身邊的那名護衛，名叫『鍋頭』。
王笑眯了眯眼，心道：「果然。」
「恩公快走！」庄小運又喊了一聲，「王琮招了，就是你二哥……」
話音未落，鍋頭拍手就去打庄小運。
庄小運身子一閃，回撲過去但要攔鍋頭，嘴裡還喊道：「快走！小的打不過他……」
緊接著，茶館二樓的窗戶被推開。
王笑抬頭看去，便見桑落探出頭來。
「三少爺，可要上來？」
「好啊。」王笑應了一聲，徑直向茶館走去。
「別打了，打壞了東西還不是我賠。」
丟下這麼一句話，他一路登上梯子……
……
桑落梳著雙螺髻，一身標準的丫環打扮，綢衣外罩著青緞背心、杏色的小摺裙。但一身清絕的氣質卻不像丫環。
她坐在一張茶桌前，桌上擺著燭火和許多帳本。
在這茶館裡呆了一夜，她竟是在理帳。
這作派，簡單是女版王珠——王笑心道。
他知道，桑落名義上是個丫環，實則卻是王珠的心腹。
用他的理解來說，這妹子是王家酒業的總裁助理，兼行政總監。而自己大概是持股最少的小董事，不對，尚出去以後根本就沒有持股嘛……
「鍋頭，你守著樓梯。三少爺，還請讓你的人守著一樓。免得閑言碎語進了別人的耳。」
王笑點點頭，打發了庄小運，便在桑落對面坐下來。
「三少爺雇的這漢子是個蠢的。」桑落笑道，「他拷打了西府兩位少爺，竟還敢明目張胆在王家外面晃悠……我讓鍋頭跟著他，想看看他背後是誰。他倒也警覺，發現了。我們只好將他摁在這裡等。」
王笑道：「你知道是我派他做的。」
「知道。但沒想到三少爺心寬，傍晚就見著了，竟是一整晚都不來。」
王笑俊面一紅，卻見桑落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王琮藏的那些銀子，是二哥交待的？」
「不錯。」
「為什麼？」
桑落道：「這朝廷要完了，二少爺打算帶王家去江南。」
「去江南？為何要偷偷轉移家當？對了，還放出風聲，明年要擴建院子。」
「老爺不同意，二少爺只好私下辦，等一切準備妥了再與老爺說。」
王笑依然不信，道：「若是如此，為何讓我去選配駙馬？」
桑落微微一愣。
王笑便笑道：「你處處學著二哥的樣子，可惜只學了個表面。」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卻不喝，只是晃了晃，又問道：「敲了我一棍子的人，就是你吧？」
桑落默然了片刻，將桌上的帳本合起來。
「是……」
「是二哥吩咐的？」
「是奴婢自己的主張。」
「為何？」
桑落深吸一口吸，轉頭對窩頭道：「你先下去。」
「是。」
桑落這才看向王笑，臉上顯出很複雜的表情來。
「三少爺，你真是三少爺？」
王笑瞳孔一縮，手中的茶水灑在桌上。
「你、我，我們都知道，也只有我們知道，那一棍子，不小心把三少爺打死了。」桑落看著王笑的眼睛，問道：「人……能活過來嗎？」
王笑不答。
他臉色依然很平靜，心中卻是翻了天！
桑落緩緩道：「那天，三少爺在西府院子里玩，突然就發了瘋，手舞足蹈的，嘴裡喊著『怎麼了』之類的話……」
她說著揮了揮手，學了學那個樣子。
王笑目光一滯，猛然想起電梯轟然墜落的瞬間……
「我想去攔住三少爺，卻怎麼也攔不住他，只好拿了棍子想把他敲暈過去，我記得很清楚，非常清楚，那一下不重，絕不可能敲死人。」
「但，人還是死了，鼻息、心跳，都沒了……我跑去找二少爺，他卻臨時被禮部官員帶去京郊，等我再回來，三少爺卻不見了。接著，便是一個活蹦亂跳的你。你……真的是三少爺嗎？」
桑落盯著王笑，眼睛裡儘是審視。
王笑腦海中，「轟」的一聲，電梯重重砸下去！
「你，真是三少爺嗎？」
……
……
「少爺，你又看到奇怪的東西啦？」纓兒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對呀，笑兒是一個大哥哥哦……」
記憶里，一間房門被打開。
門上的標牌上寫著『心理諮詢』下面是『2203』四個小小的數字。
「我總是夢到自己是個痴呆兒……夢裡？記不清啊，就很無聊啊，每天幹些無聊的事……」
「記不清，模模糊糊的……但最近幾天，好像越來越清晰……」
「……所以呢？每個痴呆兒眼裡都有一個世界是嗎？醫生你很幽默……」
「喂，剛出來，說什麼靈魂互通之類，你介紹的怕不是心理諮詢師，是個法師吧……進電梯了，掛了。」
「轟！」
「大哥哥，醒一醒哦……」
……
王笑身子一顫，抬眼看向桑落。
「你……不想讓我當駙馬，是吧？」
他盯著桑落的眼睛，緩緩道：「我好歹是你家的少爺吧？你居然……還想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