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奪天遠征 第二百八十一章 【梅爾文】

安南清晰無比的感知到,蘇馬羅科夫·梅爾文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

「你在怕什麼,梅爾文伯爵?」

安南偏過頭去、用餘光注視著蘇馬羅科夫,嘴角微微上揚的:「我接下來可是要專程送你回家啊。在這種事上,我從不會撒謊。

「還是說你害怕的——是你自己的家?」

「不不不,怎麼可能……」

蘇馬羅科夫訕笑著。

但他的反駁卻是那樣蒼白無力。

安南輕笑道:「你會害怕倒也合理。畢竟你也不過就是推出來的傀儡而已。

「以你們家的風格,光是知曉關於死之蛹和生骸的秘密、都會被人下了保密用的咒縛。而你的地位,可比那種消耗品重要得多——你能夠接觸到其他家族的高層,更能合理的接觸到主教甚至教宗。

「如果不給你下咒縛,【人間之神】又怎麼會放心呢?」

「你怎麼知道——」

蘇馬羅科夫的瞳孔一顫,驚呼道。

他說到一半突然頓住,眼中顯出更為濃重的恐懼與驚悸:「你從我的腦中看到的?」

「比那更早。」

安南嗤笑著:「你不會以為,我真就毫無理由的丟下了整個凜冬公國,任由你們找德米特里的麻煩吧?

「為什麼我會在那個時刻離開?為什麼我又會在這個時候歸來?你們是真猜不到我在想什麼……還是心裡清楚,卻還是忍不住?」

先是莫名失蹤了一段時間——兩個多月前,又往聯合王國調集了一波冬之手。從冬之手歸來後,各方勢力不斷派人前往聯合王國打探,最終得到的情報,是安南大公進入了地下都市。

從那之後,就再沒有什麼消息了。

雖然最開始,凜冬的這些叛黨也始終懷疑這是不是釣魚的陷阱……

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們變得越來越躁動:

因為假如安南真的和凜冬這邊斷了聯繫,而他在短時間內回不來,那麼此刻就是支持格良茲努哈上位的最佳時機!

一旦安南重新回歸,他們再想要發起政變、就必須與冬之手正面對抗。

老祖母倒是無需畏懼……因為格良茲努哈本身也是被老祖母認可的「凜冬」。唯一的問題在於,他們手中並沒有三之塞壬。

這把權杖象徵著凜冬公國的最高權力。

不在於它的造型,而在於它「偉大級咒物」的身份。

這意味著仿製也是無效的。

如果安南將三之塞壬留在凜冬公國,那麼他們毫不猶豫就會開始政變——他們的確有著能夠握持三之塞壬的一位「凜冬」。

但是沒有。

安南不知是早就想到了這點,還是單純只是想要隨身攜帶偉大級咒物,他離開凜冬的時候竟然將這護國至寶帶到了國外。

——他就沒想過,可能會遺失在國外嘛?

結果正因安南的這個舉動,他們就開始懷疑是不是安南在釣魚。

他們就是糾結於此,所以才始終沒有動手。

但時間拖得越長,他們就越慌。

終於,他們還是忍耐不住,決定出手了。

而恰巧就在這時,安南回來了。

「除了『格良茲努哈』居然還活著之外,我從你腦中並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新情報。因為我早就得知了一切……從另外一個梅爾文腦中。那是一個叫做尤菲米婭,拋棄了自己姓氏的女孩。」

安南笑眯眯地說道:「我從最開始就知道你們有不臣之心。甚至從上一次拜訪諾亞開始——從對付北地聯盟之前,我就已經盯上了你們家族。

「還是說……」

他伸手抓住梅爾文伯爵的肩膀:「你們還心存僥倖?」

光之鎖鏈自他袖口鑽出,眨眼間便將梅爾文伯爵綁了個結實。這鎖鏈看起來倒是很結實、很寬鬆,就像是出門遛狗牽繩一樣。

非常禮貌。

「竟然如此……」

從最開始,就是陰謀嗎?

自家出了個背叛梅爾文之名的叛徒的事實,讓蘇馬羅科夫·梅爾文感到全身冰涼。

那個叫做尤菲米婭的叛逆者,蘇馬羅科夫的確認識。

按輩分來說……那算是他侄女。

「那個叛逆者!」

蘇馬羅科夫咬牙切齒:「當年沒有將她做成死之蛹,她竟還不知感激——」

「我更願意將其稱之為,棄暗投明。」

安南嘆了口氣:「當然,我們客觀地說,她並非是天生的聖者。也不是什麼嚴格意義上的好人……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想要活下去、而不是淪為道具的正常人。

「如果她當年是被選為長老,而非是聯姻的犧牲者、死之蛹或是生骸的材料——假如她沒有日日蒙受生不如死的恐懼,或許她也不會離開梅爾文家族、或許也不會選擇這所謂的『棄暗投明』。而是會享受起自己所掌握的權勢。

「但沒有那種『如果』。」

「人都是逼出來的。渾濁的光明能夠將人逼到暗處,黑暗的污穢也能將人逼回日光之下。」

安南幽幽道:「家族中能夠誕生出這種叛逆,正說明了這份黑暗有多麼讓人不可忍受。」

「陛下,儀式準備好了。」

就在這時,雅各布的聲音響起:「傳送地點已鎖定。」

「直接傳送。」

安南吩咐道。

「是。」

雅各布應允道。

隨著他將蓋在鏡子上的幕布撤掉,環繞在大公府新改建的「傳送大廳」內的諸多大小不同的鏡中,紛紛映出相同的蠟燭。

那是十三根大小粗細都不同的蠟燭。

它們分別依附於十三道銅環之上,形成十三重同心圓環。而將這圓環轉到不同刻度上的時候,就如同複雜的羅盤、將具體的位置進行了錨定。

無數鏡面中都映出了無數的蠟燭。

在諸多鏡面的反射之下,它們化為了光之海洋。

而安南和蘇馬羅科夫·梅爾文的身形,在這光芒之海中逐漸變得模糊。

這也是安南第一次清醒的感受著傳送——他在傳送的過程中並沒有昏迷,而是全程保持著清醒。

「原來傳送的原理是這樣的……」

安南心想:「這樣的話,我似乎也可以構建起屬於我自己的傳送儀式……不對,天車原本就有傳送儀式。那我或許可以優化這個儀式……」

而也正因他的清醒,在落地之前、安南就察覺到了——他們傳送的地點有許多人。都在安靜的等待著。

——早就在這裡等著我了?

他們不可能用預言法術追蹤天車。

那應該就是這位梅爾文伯爵身上刻著某種讓安南也沒有發覺的咒紋……能夠定位他的距離。

於是安南毫不猶豫。

在顯現的瞬間,他就召喚出了自己的崇高假身——

果不其然。

梅爾文的家族駐地中,周圍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

但這裡有個奇景。

那就是除了六七十歲的老頭子老太婆,就是十幾二十齣頭的年輕人。除了梅爾文伯爵之外,這裡似乎就沒有幾個青年人、中年人。

而所有的「梅爾文」,都有著五顏六色的頭髮——黑色的、茶色的、紅色的、白色的、粉色的、綠色的……

他們的髮型看上去也相當「時髦」,是那種去隔壁夜之城也沒有絲毫違和感的程度。對於這個世界來說,顯然是為時尚早的藝術。

他們所有人,都面無表情、沉默的望著安南和梅爾文伯爵。

過於安靜的氛圍,會讓人聯想到夜幕降臨後,玩具店的人偶、布娃娃。

他們只是存在,就讓周圍的空氣中充滿了異常、詭異的氛圍。

而梅爾文伯爵的臉已經變得煞白。

這位名義上的族長顫抖著,高聲叫道:「大家,聽好!這從最開始就是一個陷阱——」

「你已經不再純粹了。」

梅爾文伯爵眼前的一位長老嘆息著。

梅爾文伯爵如同被掐住喉嚨的鴨子,瞬間失去了全部聲音。

「你已經失去了神性。」

而另一位在伯爵身後的長老,用和之前那人完全一致的語調嘆息著。

他的言語讓伯爵驚慌的回頭去看,但就在這時第三個聲音響起了:「你產生了畏懼。」

一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女孩開口,發出了如同天籟般的聲音:「你開始畏懼死亡。」

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嚴肅的接道:「你應當別離此世。」

「你應當別離。」

「你應當別離。」

「你應當別離。」

一個接一個的,所有人如此重複道。

情緒既不激昂,也不悲傷。不憤怒,也不恐懼。

沒有笑容也沒有怒容,就彷彿是貨架上擺著的玩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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