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六合 第197章 變禮易樂

就後世而言。「變禮易樂」與「移風易俗」,其意略同。

然於時下,卻判若鴻溝,不可同日而語。

變禮易樂,為不從之大罪。不遵祖宗禮樂制度之諸侯,天子罰其流放。

移風易俗,卻是安邦之道。

《禮記·樂記》曰:「移風易俗;天下皆寧。」《荀子·樂論》亦有:「樂者,聖人之所樂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風易俗,故先王導之以禮樂而民和睦。」

據此可知,先王以禮樂,易民之風俗。其中義理,一言蔽之:禮不下庶人。

《禮記·曲禮上》:「國君撫式,大夫下之;大夫撫式,士人下之;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刑人不在君側。」儒宗注曰:「禮不下庶人,為其遽於事,且不能備物。刑不上大夫,不與賢者犯法,其犯法,則在『八議輕重』,不在刑書。」

於漢室而言。順下而為,稱「幸」。仰逆逢迎,稱「侍」。

又謂「卑不謀尊」。薊王以王后禮聘,二宮太皇,儒宗定罪:變禮易樂。有理有據,天下信服。

換言之。薊王與二宮太皇之婚,違禮。

《禮記》:「昏(婚)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後世也,故君子重之。」《周易·序卦傳》:「有男女然後有夫婦,有夫婦然後有父子。」足見婚禮之重。

正因。兩漢四百年,並無漢家帝後下嫁藩王之先例。更無行太后下嫁之禮法。故判薊王變禮易樂。定不從之罪。不從,逆也。

於是,君流。

安樂舍中,張濟竊問,王上何時君流。

崔相答曰,王上已定九九重陽,大婚之期。若不下《罪己詔》,悔婚二宮太皇。最遲十月末,當出行。流徙十萬里。

張濟,幡然醒悟。事有轉圜。

然崔相卻斷然搖頭。言,我主言出必信。信而無悔。

張濟默然。

倒是太傅楊彪,出言寬慰。先前,薊王率軍征討身毒,亦滿載而歸。此去縱遠隔十萬里,亦不過三載之期。薊王春秋鼎盛,又修仙門長生之術。若以百歲計,足餘六十載,光陰可期。

張濟深以為然。

酒足飯飽,酣然入睡。

翌日,王宮車駕列隊舍前。官婢服侍正副天使,洗漱更衣。列隊出館,由北宮御道入宮。登靈輝大殿,宣天子《上薊王尊號詔》:

「高祖曰:『人之至親,莫親於父子,故父有天下傳歸於子,子有天下尊歸於父,此人道之極也。』前,黃巾播亂,九州搖蕩;兵革並起,萬民苦殃。後,賊臣陵篡,擾動戎夷,續以京師之亂,二宮流血,王室大壞,方夏幅裂。幸有阿父,以輔漢大將軍,被堅執銳,親帥士卒:誅逆賊,平暴亂;攘四夷,定江山。漢室三興,天下始安。今上尊號曰『太上皇帝』,加『無上將軍』。」

「臣,奉詔。」

待薊王奉詔。入後殿,更換太上皇帝冕服、印綬。攜皇帝儀仗入殿。

群臣叩拜,三呼萬歲。

太上皇帝,命中書令荀采詔曰。

尊范太后,「太皇太后」。尊公孫王后,「太上皇后」。尊秦後、甘後,稱「太后」。貴妃稱「貴太妃」。王妃稱「太妃」。美人稱「太夫人」。

太上皇帝,自稱「朕」,尊稱「皇上」。家臣尊「主上」,稱「臣」如故;尊天子「少主」,自稱「臣下」。

又詔,今已過半,不宜改元。明春改之。

立左右太宰(宰相),太師、太傅、太保三上公,大將軍,並九卿,諸署寺。

擇日,遷都長安。

《韓詩外傳》曰:「三公之得者何?曰:司馬、司空、司徒也」,「以少師、少傅、少保、冢宰、司徒、宗伯、司馬、司寇、司空為九卿」。

為有別於,甄都朝廷。太上皇廷,皆尊「上」字。三公稱「上公」,九卿稱「上卿」。

太上三公為:太師、太傅、太保。太上九卿為:少師、少傅、少保、少宰、大宗伯、大司徒、大司馬、大司寇、大司空。

比起董侯,一日倉促,多有不足。

中丞賈詡等人,早已謀定而後動。

洋洋洒洒,不一而足。

太傅楊彪,聞之汗顏。

薊國吏治之健全,遠非甄都漢廷可比也。

知微見著。儒宗判薊王「君流之刑」,海內無不信服。

舊貌新顏,皇權在握。

河北普天同慶。四裔與有榮焉。

太上三公九卿,薊王亦有心儀之人。擇日再宣不遲。

毋需急於求成。

聞皇上欲遷都長安。臨鄉吏民,心生波瀾。薊都尹婁圭,早有準備,遂張榜安民。言之鑿鑿,皇上必乃長情之主,必不會棄爾等於不顧。

長安乃前漢舊都。劉備西征,曾親臨城下。謂之「天空之城」。試想,五十丈高台之上,再起危樓百尺。煌煌天漢,何等氣魄。

京兆尹,酒雄劉陶。廣募大國能工巧匠,歷年修造不斷。非但修舊如新,更堪比前漢氣象。為太上皇帝之都,可謂實至名歸。

既言擇日遷都,必不急於一時。

百官料想。必是皇上,君流歸來。再遷回舊都不遲。

三載之中。可將太上皇廷,逐次搬遷。天下俊才,齊聚西都,為時不遠。

話說,薊國二千餘萬國民。即便遷出半數,亦足可填滿關中,復興八百里秦川。

遷都長安,乃太皇劉備,深思熟慮。畢竟,薊王乃出前漢宗室。親疏不論。既三興漢室,當再續前漢宗廟。長安為前漢舊都,薊王立為太上皇廷,正當適宜。

長安斗城,有閭里百六十,「室居櫛比,門巷修直」。兼有八水環抱,雄關鎖固。更加隴右、關東,河北、漢中,皆遵太上皇命。扼絲路要衝,日進斗金。更兼隴右圩田大成。足可輸關中。二京之間,大河航道,亦歷經修繕。輔以牛馬畜力機關諸器,縱有中流砥柱之險,亦足可行萬石大舡。

何況居延外道,蜀身毒道等,皆可蓄力。薊王西征時,便命人鑿山開路,疏通漢水河道。還漕運之利。經由大散、大震二關,益州千里沃土,亦可滋養關中。

待蒸汽機關器大成。關中再無缺糧之困。

太上皇廷,無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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