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六合 第156章 神遇可免

董太皇,累日惶恐難安,噩夢連連。一朝得解,焉能不,喜極而泣,不能自已。

見董太皇,不能自持。竇太皇,雖取書來念。

「先帝有靈。」書文念罷,董太皇,拭淚言道。

「長姐,所言是也。」竇太皇柔聲寬慰。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前夜。董太皇被發跣足,陳情王太后當面。進出皇英殿,如何能瞞過竇太皇。雖乞王太后,萬勿外傳,尤其不可告知薊王。奈何史侯布告天下。薊王得報,親臨問詢。董太皇,雖閉口不言。然卻已坐實,董侯乃太皇所出。

事已至此,再無轉圜。即便,董侯身世,董太皇諱莫如深。然卻早已坐實,非出先帝。更加,曹司空與董侯,歷經此事,必心生間隙。如何還能再為君臣。更有甚者,大漢向來,寬法嚴律。譬如,只誅首惡,從眾減免。

若董氏之罪,天子首惡。二董家小,皆可保全。天子雖不當誅,卻要退位伏罪。何況,天子本就非出漢室。

於董太皇而言。此乃,最佳結局。

於是乎,竇太皇又道:「董侯,乃賊臣董卓所立。童子,又出何後所擇。長姐,無過。董侯,亦無過。」

「妹言,是也。」董太皇這才,渙然冰釋。

累日驚怖惶恐,心亂如麻。如何能倍思前後。經竇太皇提醒,這才幡然醒悟。從始至終,董侯稱帝,皆非出董太皇授意。甚至,魚目混珠,亦是何後,精挑細選。何後,今為甘後。唯少數人知。天下芸芸眾生,皆以為。靈思皇后早已葬身,西園大火。屍骨無存。

乃至於,董侯登基。追尊「親母」王美人,為「靈懷皇后」。與先帝合葬文昭陵。

董侯一片孝心,不曾想,竟非母子之親。

待董太皇,穩住心神。竇太皇,這才言語相問:「董侯其父,究竟何人?」

董太皇一聲哀嘆:「非不欲,實不能也。」

屏退左右。竇太皇,耳語言道:「莫非,王上乎?」

董太皇,聞聲色變:「妹,何出此言。」

竇太皇,美眸深邃:「董侯與王美人子,年歲相若。慮及長姐,十月大期。時,王上餘毒未盡,無所出也。」

竇太皇,心思縝密。一語破天機。

董太皇,百口莫辯。自無言以對。

永樂隱秘,牽扯帝後名節。若董太皇不能,自證清白。董侯被廢,董太皇亦難倖免。需廢太皇尊號,貶為「慎園貴人」。並董侯,母子同被遣送至河間慎陵,為孝仁皇守陵。遇赦不赦,終老此生。

「『劉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太公往視,則見蛟龍於其上。已而有身,遂產高祖』。」竇太皇,又言道:「若長姐亦『夢與神遇』,『已而有身』,『遂產董侯』。當可得免也。」

董太皇,淚流不止,有苦自知。如今名節盡毀,豈能再誆天下。

此時,二宮太皇,並甘後,尚不知史侯之事。

亦是薊王,有意為之。

門下署,鸞棲館。

今日休沐。

報館丞陳琳與南閤祭酒許攸,相約小酌。

「甄下之事,出神鬼乎?」陳琳必有此問。

「假神鬼也。」許攸答曰。

「何以知之?」陳琳遂問。

「主公命四海令入甄。」許攸道破隱秘:「假仙門而制之也。」

「其原如此乎。」陳琳自悟。與好友滿飲,落杯相問:「若史董二侯,皆非漢室。天下共主,又當何屬?」

「我主可乎?」許攸笑問。

「可也。」陳琳正如此想:「天下三分,九州幅裂。今漢式微,難以回天。我主三興,天命所歸也。」

好友心中所想,許攸焉能不知。陳琳為國秉筆,掌《朝聞日報》。左伯紙,歷經改良。產量大增。薊國莘莘學子,多棄簡書。筆墨紙硯,文房四寶大行。活字印刷機,早已代替雕版手印。更助《朝聞日報》刊發。

故,集思廣益,遍采民風。薊王稱帝,漢室三興。絕非陳琳,一家之言。幾成舉國上下之共識。

正因,薊國五百城港,二千萬民。皆有此念。才借陳琳之口,說於好友當面。以求,好友許攸,進言薊王座前。陳琳,乃出門下。為薊王私臣。自當避嫌。

其中深意。智多如許子遠,焉能不知。遂笑言:「孔璋,何其急也?」

「『日月逝矣,歲不我與』!」陳琳舉杯慨嘆。

再與友滿飲。許子遠,落杯言道:「先帝言,漢室三分,世家七分。後黃巾播亂,關東搖蕩。才有我主,兼督四州。孔璋以為,至今,天下幾分?」

「若以九州之論,當為中分。」陳琳斟酌言道:「若以寰宇論之,我主已十取其七。」

「『權既在手,寰宇可驅』。」許子遠,言及利害:「孔璋,豈只慮漢帝乎?」

「天下五帝。」陳琳,幡然醒悟。

許子遠,語透深意:「我主,為天下共主,不遠矣。」

陳琳,心領神會:「天下共主,非出漢帝。」

「知我者,孔璋也。」許攸舉杯,再浮一大白。

洛陽金市,「天下一」玉石商肆。

榻上貴公子,悠悠轉醒。

見精舍陌生,不由掙扎出聲:「我身入黃泉……」

「君侯,少安。」忽聽外室人言。

榻上貴公子,艱難起身:「何人?」

便有一人,仙風道骨,褞(yùn)袍入內:「鉅鹿張角。」

「大賢良師。」舊友相見,貴公子,不由淚目。

「正是區區。」大賢良師,心有戚戚。

「吾父何在?」貴公子,猛回魂。

「宋氏滿門伏誅,唯君侯得免。」大賢良師,面露悲容。

「皇后如何?」貴公子踉蹌下榻。

大賢良師,伸手攙扶:「禁中傳聞,皇后『自致暴室,以憂死』。」

「葬於何處。」貴公子,含恨發問。

「宋氏舊塋,皋門亭。」大賢良師答曰。

「何人葬之。」貴公子,又問。

「乃諸常侍、小黃門在省闥(tà禁中)者,共合錢物,收葬之。」大賢良師,知無不言。

「孟德何在?」貴公子,又問。

「曹操,從坐免官,已歸鄉里。」京中太平道,耳目眾多。大賢良師,無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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