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六合 第142章 舉族下獄

一句「唐周之亂」,既點明董侯出身。又存天家體面。

承光殿中,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陛下知否?」曹孟德,朗聲再問。

「朕,朕……」九五之尊,如何自辯。

「太醫令何在。」曹孟德熟知宮廷之事。彼時,董太皇抱恙卧榻,時斷時續。正是太醫令張奉,為其診治。取董太皇診籍,一觀便知。

少頃,太醫令張奉,遂被押入殿中。

「太醫令。」曹司空,頭也不回。

「下官,在。」承光殿被衛將軍營士,圍成鐵桶一般。張奉,插翅難逃。更何況,家小俱在甄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曹司空,凡有所問。太醫令,不敢不答。

「董太皇,診籍何在。」曹司空,直言不諱。

「在……」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偷窺天子,再看二董。太醫令張奉,有苦自知。

看曹司空,似起殺心。難得天子,頗有擔當:「太醫令,直言。」

「喏。」天子開口,張奉再無心憂:「太皇診籍在此,司空過目。」

多年來,董太皇診籍,皆是張奉隨身攜帶,寸步不離。唯恐有失,只因茲事體大。奈何,前朝隱秘,一朝被破。先是天子,後有司空。前朝禁中隱秘,距大白於天下,不遠矣。

曹孟德,細觀診籍。頓時,心中大定:「陛下,非出先帝,乃太皇所生也。」

「敢問司空,可知『逐鬼童子』。」唯恐曹孟德,再無掣肘,妄動刀兵。黃門令左豐,出言相勸。

「黃門令,何意?」曹孟德,勝券在握。

「時,董太皇命永樂太僕封諝,擇宮生子,養於偏殿。名為『逐鬼童子』。後為何後所掠,養於西園千秋殿。」黃門令左豐言道:「童子申,童子茲,一為王美人子,一為董太皇子。然,甄下天子,究竟為何。司空,足可辨乎?」

「哦?」曹孟德素多疑。

多年前,何後攜黃門死士,「華雲截貴子」。見童子申肥,童子茲秀。遂取童子茲,帶回西園。便是今日,甄下天子。痛失貴子,董太皇一病不起。便有《起居遺詔》,亦無從另立天子。於是才有,天下三分。否則,薊王奉詔。立貴子於河北。何來叔侄之爭。

黃門令之意。何後已葬身西園火海。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如何可證,所截貴子,非是王美人子,而是董太皇子。

正如,司直程昱,於安集將軍董承家中搜出《誅曹盟書》,與端午刺客。二者之間,並無必然關聯。

此時,《董太皇診籍》所載,無故孕身,誕下之麟兒,與甄都天子。二者之間,亦無絕對吻合。

遠不能稱,鐵證如山。只能權且存疑。

「黃門令,所言是也。」心念至此,曹孟德這便定計:「陛下少安。來人。」

「在。」衛將軍營中虎狼之士,披甲入殿。

「將車騎大將軍,舉族下獄。」

「喏!」

「陛下,救我。陛下,救我——」被虎狼之士,拖下大殿。董重猶在,不住哭號。

倒是安集將軍董承,「一回生,二回熟」。再下詔獄,面色不改。

曹司空,另有要事詢問:「安集將軍之女何在。」

「咦?」董承面露訝異:「司空,何問小女。」

「人在偏殿否。」曹孟德不答再問。

「未在殿中。」董承如實作答。

「何時脫身。」

「便在詔獄。」

一切皆不出,曹孟德所料。

因董承家小,俱下詔獄。守備森嚴,閑人莫入。故史夫人,自作聰明。先見曹孟德。假近身施術為名,得司空印信,潛入詔獄。於董氏一門,眾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行移花接木。將董女並食母,遣送出獄。本以為,活命大恩,董承家門,無以為報。必不會走漏風聲。豈料,「強中自有強中手」。雕蟲小技,早被薊國謀主窺破。

荀攸傳書荀彧。雖「當局者迷」。然荀文若,又豈是泛泛之輩。才有,曹孟德,此時此刻,與董承當面對質。

事已至此,曹孟德已知大概。

端午刺客,非出董承本意。乃史門弟子,栽贓嫁禍。

如何將計就計,最大得利。方是,重中之重。

曹孟德遂言道:「將安集將軍,舉族下獄。」

「喏。」便有如狼似虎,衛將軍營士,將董承押下大殿。

不由分說。曹孟德,抱拳請命:「請陛下移駕。」

黃門令左豐,遂請天子下階出殿。

「明公。」安頓好內外諸事,御史中丞荀彧,司空司直程昱,聯袂來見。

「依計行事。」

「喏。」

血戰二日。甄都宮破。

曹孟德將二董舉族下獄。禁天子於御苑。稍後,空置大位,於承光殿中,專開朝會。

此時,大局已定。百官,皆出曹黨。同仇敵愾,夷董氏三族之聲,此起彼伏。更有甚者,妄言廢立天子。

任憑百官,唇槍舌劍,口誅筆伐。曹孟德,正襟危坐,不置一語。

御史中丞荀彧進言。先張榜安民,再傳書河北。二董之事,從長計議。此乃緩兵之計也。

曹司空言善。

至於,甄都天子,是否下《罪己詔》,退位讓賢。暫無定論。甄都之變,震驚海內。甄下人心惶惶,豈是一道榜書,能夠安撫。

甄都,司空府。

先觀江東合肥侯手書,再看董太皇診籍。饒是智多如荀彧,亦始料不及:「不料,董太皇,竟有此謀。」

曹孟德,齜牙一笑:「『城上金烏』,『河間奼女』。董太皇,『賣官求貨,自納金錢,盈滿堂室』。永樂積銅如山,猶不知足。竟欲行『魚目亂真珠』,竊奪大漢江山。夷三族,可乎?」

「卑下,竊以為,當速告薊王。」程昱進言:「只需與董太皇,對簿靈光大殿。天子真偽可證。」

「不可。」曹孟德,另有計較:「當先傳書南陽。」

「明公之意,先告史侯。」程昱這便心領神會。

「然也。」曹孟德眼中,一閃戾芒。

荀彧心似明鏡,卻無言以對。

如黃門令所言。董侯真偽,尚無定論。焉知,何後所截童子,非出王美人。料想,薊王亦如此想。然史侯,親見合肥侯手書,必信以為真。

只需急不可耐,身入甄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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