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六合 第127章 百官逼宮

為聚攏人望,壯大聲威。

曹孟德,納程昱諫言。不用衛將軍營,精兵良將。而用朝廷百官,司空府吏。三公九卿,披堅執銳;刀筆小吏,衝鋒在前;郎官御史,並為中堅。

攻打甄都宮,皆出文臣。

此舉,可謂神來一筆。

非但可示關東群雄,朝野上下,同仇敵愾。亦足可明示天下,曹司空並無,加害天子之意。畢竟文臣。飽讀聖賢之書,又出身士林。其影響力,不可小覷。一言蔽之,於關東而言,士林即正義。

正如陳孔璋,為薊王慷慨發聲:「士林憤痛,民怨彌重;一夫奮臂,舉州同聲。」

甄都民眾,隔門窺探。見列隊百官,「高冠博帶,金劍木盾」,亦各自嗟嘆。典出《墨子·公孟》:「昔者齊桓公,高冠博帶,金劍木盾,以治其國。」

時下乃喻,儒生治世也。

士林金劍木盾,誅董氏二賊。必為「撥亂世,反諸正」也。

曹司空幕府,傾巢而出。如荀彧、程昱,皆在隊列之中。魚貫出府,列隊里道,兵車出征。浩浩蕩蕩,蔽日旌旗。殺奔甄都宮而去。

甄都宮,承光殿。

「報——」便有虎賁郎入殿:「曹司空,驅百官,兵車來攻。」

「竟以百官為先鋒。」饒是董侯天子,亦不由震驚。

「陛下毋慮。」董重粗聲進言:「宮城乃王太師,假太皇永樂積銅,督河北良工以築之。無薊國機關兵器,斷難攻破。」

「薊國營城術,朕亦知之。」董侯稍得心安,轉而又問:「何人卻敵?」

「虎賁中郎將王越。」車騎大將軍答曰。

「善。」董侯又覺心安。

王越自廣宗城內,陣斬張角三兄弟,名聲大噪。拜為虎賁中郎將。戍守宮城,歷經四帝。董侯足可信賴。

此時此刻,朱雀譙樓。

虎賁中郎將王越,居高俯瞰。見一水之隔,戰車之上。皆是高冠博帶,朝中百官。心中這便瞭然:「無我將令,兵器毋動。」

「喏!」親信虎賁郎,遂去傳命。

彼時,有感甄都孤懸關東。王太師盡取永樂積銅,僱傭河北能工巧匠,以薊國營城術,擴建甄都。尤其甄都宮,更不惜工本。與洛陽輔漢大將軍府,等同建制。無攻城利器,斷難攻破。

可想而知,僅憑朝中百官,如何與敵。

王越,伴君身側,久居高位。深諳立命安身之術。若憑機關之利,大肆殺戮城下百官。必為關東士林所恨。彼時,只需一道讒言,入天子之耳。舉家休矣。

正因明哲保身。王越才命麾下,不可擅動兵器。

類似,宮廷之變。王越,累次裹挾。雖次次被人所乘,皆未能護,天子周全。然屢敗屢戰,積累經驗。堪稱宮變宿將。且知恥後勇,足可一用。

三軍列陣,氣勢如虹。

便有一車,徐徐上前。

「城下,可是曹司空。」王越居高下問。

「正是曹某。」車上曹孟德,仰問:「城上可是王虎賁。」

「正是下官。」王越抱拳相答:「董氏有罪,天子無辜。司空何不等,薊王敕命。」

「車騎大將軍,矯詔群雄。凡有遟(遲)疑,關東亂矣。」曹孟德言道:「如王虎賁所言,天子無辜。豈為賊臣所挾,禍亂社稷。」

「端午之亂,尚無定論。董大將軍,豈為『賊臣』乎?」王越亦言之有理:「聞司空少時,亦『為氣任俠』,有名關東。豈不識,其中有詐乎?」

聞「任俠」二字。曹孟德微微一笑:「王虎賁,所言是也。然廟堂終非江湖。」

此言,一語雙關。除言規矩不同,亦指身份迥異。少處江湖之遠,今居廟堂之高。

王越亦心有戚戚:「如司空所言。」

主將言罷,鼓聲隆隆。

便有侍郎先鋒,雲梯板楯,出陣攻城。

「慈不掌兵,義不掌財」。不等渡河,城上箭如飛蝗。大戰一觸即發。

襄陽,鎮南將軍兼荊州牧,劉表府。

聞漢中使節,光祿勛李歷,舟入襄陽。

劉表遂於府中設宴。

李季子,乃名臣李固從弟。清白有節,博學善交。與鄭玄、陳紀等,海內名士大儒,皆交善。

劉表位列「八俊」,自當持重。

劉表本就好賓客。名士到訪,極盡禮遇。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李季子,請劉鎮南,同去更衣。

劉表,心領神會。

薊國營城術,大行其道。劉表為官洛陽時,亦常往來金水湯館。對內中陳設,讚譽有加。稍後出為外鎮,單騎定荊州。築襄陽新城,以遷州治。大肆營造府邸,華麗遠在金水湯館之上。

「史侯,何所言。」劉表先問,以示親近。

「史侯,欲命驃騎大將軍張濟,出屯南陽。」李歷據實已告。

「哦?」劉表略顯意外。南陽一郡,雖隸屬荊州。然因大水,千里白地。劉表雖命人修繕南都,然百萬之眾,悉遷薊國。苦無人手可用。恢複生機,遙不可及。換言之,南陽於劉表而言,並不持重。

話雖如此,然一郡之地,又是北方門戶。便為群雄緩衝,亦大有裨益。豈能拱手於人。

見劉表沉默無語。李歷亦不多言。

少頃,劉表自醒:「史侯,欲求甄都乎?」

「如明公所言。史侯,欲求都甄也。」李歷直言。

「不可。」劉表錯會其意:「兄弟鬩牆,江東得利。曹孟德麾下,衛將軍營士,多虎狼之輩。更兼有江東猛虎,孫文台相助。驃騎大將軍,恐難速決。」

「毋需力戰,從壁上觀,足以。」李歷又道。

「嘶——」劉表更顯驚疑:「光祿勛,何不明言?」

「史侯已與曹司空結盟。驃騎大將軍出屯南都,曹司空助史侯都甄。」李歷道破天機。

「原來如此。」劉表幡然醒悟。略作思量,豁然開朗。一切起因,便是端午之變。

曹孟德遇刺,必報長子血仇。二董情急之下,狗急跳牆。竟挾天子,發矯詔。於是曹黨與董氏,遂成不死不休。謂「斬草不除根,萌芽依舊生」。

立史侯,可永除後患。

電光石火,劉表思緒急轉。

見機已到。李歷躬身求問:「明公,以為如何?」

「善。」劉表當機立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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