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六合 第120章 矯詔勤王

董重是何等貨色。甄都上下,心知肚明。豈憑生出,如此魄力。竟挾天子,以令諸侯。更有甚者,封閉宮門,矯詔勤王。行搏命一擊。果如此狠絕,又豈會淪落如斯。

反常則妖。

「為今之計,該當何為?」曹孟德駐足甄都宮前,遠眺承光殿。

甄都宮,乃王太師,命人興建。彼時,董重攜億萬「永樂積銅」,厥功至偉。論闊綽,甄都宮雖遠不及南北二宮。然內外皆以,薊國營城術督造。譬如洛陽殖貨里,輔漢大將軍府。闕樓四鎮,機關重重。堪稱銅牆鐵壁,不落塢堡。

董重雖,挾天子,發矯詔。本不得人心。奈何,宮中內外,卻皆聽命行事。虎賁中郎將王越,守護天子多年。麾下虎賁郎,只忠於天子。甄都宮弔橋高懸,隔斷內外。急切間,斷難攻破。

究其原因,正如甄下傳聞。曹孟德,殺安集將軍闔家老小,並誅董氏舉族,仍不解恨。更欲廢天子。試想,虎賁中郎將王越,若無天子授意。豈令車騎大將軍,輕易得逞。禁中虎賁郎,又豈甘為董重所用。齊心協力,固守以待,勤王之師。

心念至此,程昱進言:「天子,必信(董重)讒言,閉(宮)門自保也。」

奈何,遲來一步。董承家小,皆被董重裹挾入宮。董女並食母何在,已不得而知。換言之,縱背後主謀,乃漢中史侯。急切間,亦無從可證。

謂,「矢在弦上,不得不發」。

車騎大將軍,發矯詔。命群雄,將兵勤王。料想,群雄必先行觀望。若薊王奉詔,則群雄並起。若薊王不奉,則群雄不動。

「明公速遣使河北,言無廢立之心。」荀彧一語中的。

曹孟德從諫如流:「善。」

先穩住薊王,再做計較不遲。

命太尉張溫、大鴻臚司馬儁為正副使,即刻出使河北,陳情薊王當面。

曹孟德心知,必行快刀斬亂麻。遲則生變。若群雄並起,將兵勤王。兗州一州之力,如何能擋關東諸州聯軍。

「青州牧,鎮北將軍孫文台,素與明公交厚。宜當遣使安撫。」荀彧,再進良言:「荊州牧,鎮南將軍劉景升,坐觀成敗,無他遠志。明公遣使,可安其心。」

「文若所言是也。」曹孟德,心領神會。

略作思量,荀彧又道:「前日,徐州別駕麋竺,出使甄都。並車騎大將軍,共赴司空府會。卑下,竊以為。董重今日所為,必出陳公台之謀也。」

「嘶——」連中陳宮之計,曹孟德焉能不深忌。聞此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陳宮何為?」

「欲使明公廢帝也。」荀彧語破天機。

「某為賊臣矣。」曹孟德,幡然醒悟。

「明公,明見。」荀彧言道:「陳宮,欲使明公,『倒持泰阿,授薊其柄』。『自遺其咎』也。」

荀彧所引,前出《漢書·梅福傳》:「倒持泰阿,授楚其柄。」後出老子《道德經》:「富貴而驕,自遺其咎。」言下之意,授人以柄,自取滅亡。

若曹孟德,坐實漢賊。薊王豈無動於衷。彼時,徐州呂奉先,不費一兵一卒,可除心腹大害曹孟德。

足見,陳公台從未與曹孟德,冰釋前嫌。話說,與徐州罷兵言和,曹孟德又何嘗不是,權宜之計。

「明公,何不遣太傅,入宮陳情。」程昱亦進良言。

「仲德所言是也。」

事不宜遲。曹孟德遂親赴太傅府。請楊彪入宮,陳情天子當面。曉以利害,言及危局。只需天子幡然自醒,董重回心轉意。甄都之危,可解。

待悉知內中詳情。尤其得知,車騎大將軍董重,乃受陳宮蠱惑。楊彪亦知事大。

這便不避危難,輕車入宮。

「車中何人!」白虎門闕,虎賁喝問。

「太傅楊彪。」楊彪穩坐安車。

「太傅,所為何來。」虎賁厲聲不減。

「覲見天子。」楊彪朗聲答曰。

「安步當車,可乎?」虎賁又道。典出《戰國策·齊策四》:「晚食以當肉;安步以當車。」用在此處,乃命楊彪,隻身入宮。

「可也。」太傅楊彪,下車立定。朝服持芴,只需一支流失,便可奪命。

「太傅,少安。」弔橋徐徐下落。便有虎賁,堅甲利兵,列隊相迎。

遠眺太傅入宮,吊起重升。曹孟德一時,陰晴不定。

背後,荀彧、程昱,並曹氏諸將,亦各有所思。

尤其前衛將軍營中諸校。彼此對視,便由折衝校尉,領東郡太守夏侯惇,代眾發聲:「司空。」

「何事。」曹孟德身形不動。

「董氏之亂,久必生變。若太傅無功,宜當……」夏侯惇欲言又止。

「且直言。」曹孟德,不動聲色。

「當以兵擊之。」夏侯惇言道。

「不可。」曹孟德,擲地有聲:「若害天子,我等具死矣。」

督軍校尉,領陳留太守夏侯淵,曲線救國:「圍三闕一,以為震懾。」

「善。」曹孟德,言簡意賅。

「喏!」諸校士氣大振。這便調遣精兵,將甄都宮,團團圍困。

承光大殿。

「老臣,叩見陛下。」楊彪入殿覲見。

「太傅免禮。」事已至此,董侯亦難免,心生忐忑。畢竟,董承伏罪在先,董重起兵於後。天子,雖心向董氏外戚,然睽睽眾目之下,豈能因私廢公。曹司空,並無不軌。無端遇刺,累及長子並弟侄慘死。

以己度人。曹孟德,何其無辜。

「車騎大將軍,意欲何為。」楊彪先行發難。

「為除漢賊。」董重粗聲強辯。

「漢賊何來?」楊彪追問。

「太傅早知,何必多問。」董重不悅。

楊彪言道:「既如此,大將軍,因何不誅安集將軍,反破詔獄。」

陪坐側席,安集將軍董承怒叱:「莫非,某為賊乎?」

「以卑謀尊,豈非賊乎?」楊彪據理力爭。

「端午刺曹,非某所為。」董承怒急。

「哦?」楊彪心中一動:「三司當面,因何伏罪。」

「實不知也。」董承心煩氣亂。身陷囹圄,日夜煎熬。彼時惶惶不可終日。所作所為,又豈能盡知。

「太傅。」董侯遲遲出聲。

「臣在。」楊彪再拜。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董侯眼中,怯意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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