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六合 第117章 坐法伏誅

董承伏罪,始料不及。

畢竟,貴為外戚。不動大刑,且明知坐罪,必害滿門。為何認罪。

一心求死乎?

奈何三司會審,眾目睽睽。一問一答,皆書錄無遺。更有董承親筆籤押。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又過一日。御史中丞荀彧上表,求誅逆臣。

非出司空司直程昱,乃出御史中丞荀彧。足見,曹黨已先成共識。且與司空司直,曹氏鷹犬程仲謀,不同。御史中丞荀文若,常恪守臣節,不偏不倚。荀彧上表,非同小可。

且並未言及,定罪量刑。只求「誅逆」。語出《史記·晉世家》:「郄至曰:『發兵誅逆,見彊辟之,無以令諸侯。』」意指,討伐叛逆。此處,乃指誅殺逆臣。

曹黨上下,同仇敵愾,氣勢洶洶。天子不敢怠慢,遂專開朝議。量刑定罪。

須知,自曹孟德總朝政,立司直監察京師。糾察、舉劾、檢勑、捕殺、判案、定罪、行刑,皆握於曹孟德一人之手。若是尋常人等,曹孟德早已殺之泄憤。正因顧及天子體面,這才隱忍不發,循規蹈矩。

「老臣以為。安集將軍,必死矣。」見曹黨無語,司徒伏完先言。此乃必然。畢竟,董承已坐實主謀。

「太尉,以為如何?」董侯,強打精神。

前大司農,今太尉張溫,亦出曹黨:「臣,以為。安集將軍,舉家『下獄死』。車騎大將軍,當坐法伏誅。」

謂「坐法」,便指「坐罪」。意為,連坐論罪。

「某無罪!」車騎大將軍董重,怒急失語。「坐法伏誅」,量刑當為「夷三族」。換言之,若董重伏誅,董氏舉族「下獄死」。

試想,董氏舉族伏誅。董侯又當何如?

必與曹司空,君臣離心,斷難兩全。謂「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趁天子年幼,尚未元服。廢而殺之,永絕後患。

然如此行事,曹司空,權臣變賊臣矣。

「只誅首惡,可乎?」天子試言。

「陛下慎言。」太尉張溫,厲聲勸諫。

天子驚怖,溢於言表。

「子曰:『過猶不及。』安集將軍,既已伏罪。何不,遣使河北,求問薊王之意。」太傅楊彪,適時進言。

「太傅,所言是也。」司徒伏完,已候多時:「薊王尊『尚父』。雖不入朝,然為先帝,顧命之臣。安集將軍,茲事體大。豈無尚父,顧命之言。」

言及薊王。百官噤聲,無人先語。

「太尉,以為如何?」董侯,小心求問。

「臣。附議。」太尉張溫,亦不敢逆薊王虎威。

「臣等,附議。」百官同聲。

朝會,不歡而散,無疾而終。然,鐵證如山,董氏死罪難逃。薊王縱有心保全,亦不可因私廢公。否則,何以令天下信服。曹黨以為,乞命薊王,於事無補,不過多此一舉。

散朝後,車騎大將軍董重,渾渾噩噩,如行屍走肉。

「大將軍?」被人近身,亦恍然無覺。

後頸生寒,渾身一顫:「何人。」

驚問出口,才遲遲看清來人。正是司徒伏完。

「大將軍,矯詔當發矣。」伏完目不斜視,言過擦肩。徑直下階,登車而去。

徒留董重,臨階卻步。

「大將軍,少安。」又聽背後人言。

董重猛回神。正是奉命再使河北,黃門令左豐。

「某,無命矣。」董重悲從心起。

「大將軍,切莫如此。」黃門令左豐,見慣不怪:「且看薊王何意。」

董重搖頭嘆息,有苦自知。曹孟德痛失嫡子,並弟與侄。血海深仇,焉能不報。恨只恨,刺客誤中屬車,功虧一簣。若殺曹孟德,此禍可辟矣!

黃門令左豐,亦無能為力,唯有拱手先行。

甄都,御史中丞,荀彧府。

「其中存疑。」荀彧一語中的。

「何處存疑?」程昱隨口一問。

如前所知。漢以廷尉、御史中丞並司隸校尉為三法司。司隸校尉改司空司直。故荀彧、程昱二人,皆親臨三司會審。

「董承,『精神恍忽』,異於常時。」荀彧若有所思。

「身陷囹圄,惶惶不寧也。」程昱不以為意。

「史夫人何在?」荀彧,索性明言。

程昱遂會其意:「莫非,文若以為,乃出史夫人,神鬼之術。」

「聞,史道人,善施『攝魂』之術。」荀彧,已有計較:「再問董承。」

「也罷。」程昱,遂與之同往。

不料卻被詔獄兵卒所阻。問過方知,謀逆重犯,唯恐有失。曹司空已下命,外人莫入。

程昱勸道:「事已至此,不可強為。」

荀彧這便知難而退。稍後,便有心腹告知曹孟德當面。

薊王宮,靈輝殿。

「必出史夫人,攝魂術也。」中丞賈詡,一語中的。

奈何四海令左慈,歸期未定。否則,必能窺破天機。然史夫人畢竟,非才智高絕之輩。此計,亦非破綻全無。

賈文和,為薊王解惑:「董承,陰結誅曹之盟。必先為史夫人所窺。然如司空司直程昱,亦未能先覺。足知董承家門,必伏有史門細作。」

「然也。」薊王亦如此想。

「且必受董承所信,方能近而窺知。」賈文和笑道:「然,既為董承親信,事發如何保全?」

「文和之意。此人,必先脫身。」薊王心領神會。

「主公,明見。」賈文和眼中,精光一閃:「或為後行。」

南閤祭酒,許攸先悟:「故,獄中攝魂者,亦是此人。」

「然也。」賈文和言道:「料想此時,當已脫身。」

薊王亦醒悟:「必是史夫人,說曹孟德,獄中攝魂。事成,再將細作脫出。」

右相耿雍不解:「獄卒,焉不知,少一人乎?」

薊王言道:「有進有出。」

換言之,行桃代李僵。將獄中史門細作,暗中調換。然,如此堂而皇之,獄中一干人等,焉能不知。

略作思量,薊王已窺破玄機:「可是,董女食母。」

「主公,明見。」賈文和答曰。

試問,若能救幼|女,逃出生天,存續家門。董承並家小,又豈能說破。

「然,母女如何脫出?」右相仍有不解。

「史夫人,肥。」許攸,一語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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