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六合 第080章 星火燎原

從無到有,乃至深入人心。薊國新政,皆需時日。謂「星火燎原」,「厚積薄發」,是也。

河北五州,漸與薊國趨同。四方五部都護府,並海外洲土,亦先入為主。薊王行事,一貫先易後難。如今只剩,關東、江東、巴蜀,叔侄三人,割據之地。「舊勢力」裹挾皇權,苟延殘喘,負隅頑抗。奈何,如海內所知,薊王三興,已不可逆。叔侄三人,及背後勢力,如何結局。為時不遠。

眾皆拭目以待。

竊以為。殺人易,而薊王不欲。

先前,薊王班師。牙門八將,分路揚鑣。命張遼、馬超,重走崑崙道。與偏將軍麴義,併入賜支都護府。稍後領兵重走,羌人東進之路。宣威羌氐牢城。入駐大震關。

結好,八種西羌,四氏雲霞。而後,順下陰平。入護氐校尉部,與其父馬騰相見。彼時,薊王於陰平設護氐校尉,又修繕西峽道。便有取漢中巴蜀之意。

護氐校尉,所治陰平。有「左擔道」,可通巴蜀。因蜀山自綿谷至葭萌間,路徑險峻、狹窄難行。南行之人,左肩挑擔,中途無從換肩,「不得度右肩也」,故稱左擔道。便是後世所謂「陰平道」。

自馬騰就任。沿途架懸索,辟棧道。拓左擔道,可通車馬。經江油、過涪縣,入綿竹。馬騰為護氐校尉,十三氐道,除徙牢城氐人,餘下各部,悉歸其所治。築路穿渠,連通各處氐人,亦是分內之職。益州牧劉焉無可指摘,唯有聽之任之。且只需固守涪縣之涪水關,巴蜀自固若金湯。唯恐一關難敵,稍後,劉焉又於綿竹鹿頭山,增築「鹿頭關」,取號「綿竹關」。後有詩曰:「江鎖雙龍台,關雄五馬侯。益州如肺腑,此地小咽喉。」足證其險。

雙關夾峙,已備薊王南下。亂世割據之心,昭然若揭。

且自左擔道,拓為通衢大道。車馬不絕,商旅往來。陰平因而興盛。劉焉雙關鎖固,進出關稅,獲利匪淺。

年初,馬騰上表,言益州牧劉焉,背疽卧床,恐命不久矣。

時船宮侍醫長義媮,言:內生曰疽,外生曰瘡。心氣拂郁於內,積不得解,發而為疽。

此症,可大可小。史上多有「疽發背而死」之記載。

薊王慮及,益州牧劉焉與漢中史侯,面和心離,且多有苟且。唯恐,劉焉暴斃,巴蜀大亂。護氐校尉馬騰,孤軍深入,力有不逮。故薊王遂遣張遼、馬超,攜麾下精銳,趕來相助。

更加,馬騰、馬超,父子相見。亦稱,不出人倫。

演武決勝,馬超揚名。入列牙門八將。官秩猶在其父馬騰之上。異地相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馬騰亦與有榮焉。

然畢竟父子,更無外人在場。不必拘泥於品秩。共入校尉府,大位空置,賓主對座。

馬超先問公務。

馬騰答曰:「劉鎮西,私造輿服,圖竊神器。起不臣之心,欲身應『宗王代漢』。故蜀中人言,疽發於背,乃受天譴也。」

「蜀中何人所言。」馬超遂問。

「聞乃蜀中仙人,李八百。」馬騰答曰。

李八百,便是李脫。蜀人計其壽八百歲,呼其李八百。其妹萬安夫人李真多,前為甘後媵從,受封發越美人。後得華貴妃,良方調理。並協辰夫人黃景華,東華夫人趙愛兒,含真夫人鄭天生,午子夫人張姜子,皆為薊王誕下麟兒。母憑子貴。由各殿美人,升為王妃。李真多、張姜子,仍相伴甘後,居於發越殿。

李脫,領食薊國門俸。心向何人,可想而知。

張遼,馬超,心領神會。

「益州民情如何?」張遼又問。

「劉鎮西麾下,亦有良才。益州,雖不敢言,『亂賊不作』,『外戶不閉』。卻也,『潔粢(zī)豐盛』,『民和年豐』。」

「善。」張遼欣然言道。

如薊王所言,亂世無庸主。

「主公何意?」馬騰亦問出心聲。

「主公,命我二人,假募兵之名,助伯父平巴蜀之亂。」張遼如實作答。

「哦?」馬騰不解:「如某所言。益州無亂,何以平之。」

張遼答曰:「謂『有備無患』。已備萬一也。」

馬騰這便瞭然。主公行事,一向如此。未雨綢繆,以備不虞。

於是,依計行事。四齣信使,命各道氐王、渠帥,盡遣族中青壯健勇,入陰平大營。薊王堆錢募兵,不脛而走。豈止氐人,巴蜀蠻勇,如板楯蠻等,皆聞風來投。三五成群,綿延不絕。

豈止蜀人熱議。便是漢中,亦有耳聞。

國師張魯,朝議回府。竊問其妹玉蘭:「阿父何意?」

「未可知也。」張魯貴為國師,分身乏術。多由鬼道聖女張玉蘭,代掌教務。與其母盧妃,書信往來。凡薊王有事,聖女先知。

「莫非,阿父有取漢中之意。」張魯自行揣度。

話說,天下大勢已定。自統領五斗米,並保史侯漢中登基。雖未得薊王之命,卻皆是順勢而為。無可指摘。張魯兄妹,竊以為。假以時日,待薊王傳檄天下,叔侄三人,必詔書退位,北面稱臣。那時,兄妹二人,功德圓滿。天師道,亦得善終。可謂,盡善盡美。

換言之。張魯亦覺,此時發難,為時過早。薊王,人君南面術,爐火純青,已臻化境。豈能不知,天時地利人和。不可缺一。

張玉蘭,忽憶起一事:「聞,益州牧劉焉,疽發於背。莫非,阿父乃憂,劉焉暴卒。蜀中生亂。」

「必是此因。」張魯這便醒悟,轉而又道:「宮中傳聞,史夫人已入甄下。」

「妖婦,必有所謀。」張玉蘭,一語中的。

史道人門下,多雞鳴狗盜之輩。混跡市井,為豪門大戶所佣。且平日多隱匿身份,輕易不外露。任勞任怨,極盡謙卑。突然發難,措手不及。史夫人,此番親自出馬,必事關重大。

俗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史夫人即便行蹤隱秘,亦難免被有心人,察覺蛛絲馬跡。張魯,位尊國師。南鄭行宮,豈無耳目。

諸事相連,張魯不禁皺眉:「聞史夫人,曾進言天子。假天譴,害劉焉之命。天子不許,遂無後事。此去甄都,又欲陰謀何人。」

「莫非,甄都董侯?」張玉蘭,心中一動。

「未可知也。」張魯慨嘆出聲。

「當書報阿母。」張玉蘭,不敢大意。

「善。」張魯亦知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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