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六合 第051章 割據江東

謂「蓄勢待發」。

一場亂戰,關東群雄,各有利弊,兼有得失。各方皆陳兵不動,暗中積勢。鎮東將軍,兼領徐州牧呂布,上表劾曹司空,假道滅虢,水淹下邳之事,亦不了了之,無疾而終。

缺乏舉證乃其一。下邳雖遭泗水倒灌,然軍師中郎將陳公台,化腐朽為神奇。改行稻作,變害為利為其二。更有甚者,蓋海擱淺下邳,若非陳元龍義釋,曹司空恐全軍覆沒,是其三矣。

陳公台素足智多謀,謀主之姿。呂奉先,奪人先聲。劾奏司空大不敬,「此地無銀三百兩」,欲蓋彌彰乎?奈何,皆是猜測,無有定論。

曹司空,僥倖保全。從此深忌陳公台之謀。

甄都,司空府。

「『一張一弛,文武之道』。」荀彧為曹司空設謀。

曹操遂求教:「文若,且明言。」

「光武帝曰:『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荀彧娓娓道來:「能『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者,必是天下豪傑。」

「薊王。」曹孟德心領神會。

「呂布,『驍猛,又恃袁術,若縱橫淮、泗間,豪傑必應之』。然如仲德所言,『粗中少親,剛而無禮,匹夫之雄耳』。今與明公,對壘關東,勝負未分。譬如,利刃懸於頸前,故賴陳宮之謀。明公何不,示之以弱,以驕其心,以高其氣。『布之威力不及項籍,而困敗過之,若乘勝攻之,此成禽也』。」荀彧,再進良言。

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譬如袁術,以一敵四,血戰得勝。於是大宴賓客,舞樂歡飲,通宵達旦。若非知江東猛虎南下,至今恐仍,宿醉不醒。

饒是四世三公袁公路,亦難免「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一介匹夫呂奉先,又豈能免俗。「溫柔鄉,英雄冢」。見呂布沉湎於酒色,陳宮必行勸諫。一來二往,間隙暗生。生於微末,匹夫稱雄。多半只可共苦,不可同甘。少則一年半載,多不過三五載。徐州一盤散沙,吏民離心離德。再一戰而勝之。

「文若所言,深慰吾心。」曹孟德如灌頂醍醐,渙然冰釋。

須知,曹孟德,坐擁大義。「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誰能御之」?

薊王虎踞河北,年年上計,四時奉獻。有增無減。河北五州,皆如此這般。司、豫、青、荊、徐。諸州賦稅,亦不缺分毫。太師殉節,王黨北投。公孫二雄,出守在外。餘下司徒伏完,尚書令桓典等人,已成孤臣。謂「攘外必先安內」。正當趁此良機,一統朝野。而後,從壁上觀。坐看徐州呂布,君臣離心;淮南袁術,好大喜功。

「荊州劉表,有當何為?」曹孟德,必有此問。

「袁本初,割據江東之心,昭然若揭。今親提十萬大軍,入寇荊南。勢必得也。」天下大勢,俱在荀彧心中:「袁本初,號『據土人雄』,位列六雄之中。荊州劉景升,恐難與敵。謂『輔車相依,唇亡齒寒』。卑下,竊以為。劉景升必遣使蜀中。二劉擊二袁。」荀彧,言之鑿鑿。

先前,正是劉景升一力操辦,這才說漢中史侯與甄都董侯,結兄弟之盟。共抗江東。正因唇亡齒寒之憂。劉表不遺餘力,修繕南陽。疏通漢水航道,既為二家通航,亦為二家通好。

且巴蜀據長江上游水路。益州南中,蠻人盤踞。若袁紹攻得荊南,焉知不再取南中乎?

薊王雖立治粟都尉,領嶺南蠻事。然多出沒荊南水路。順下靈渠,乃至容渠船閘。南中蠻族,人跡罕至,多有山高水遠,而未曾歸服。益州牧劉焉,只不過勉強維持。言向化南中蠻夷,言之過早。

正因如此,薊王才欲疏通麗水航道,由山南諸國,逆進南中。而扶南首當其衝,必先降服。如此,方能成四面合圍之勢。蠻人無從翻山越嶺,竄逆外逃。待潛移默化,三代可歸於漢治。

荀彧所言,曹孟德深以為然。

「『舍近謀遠者,勞而無功;舍遠謀近者,逸而有終』。」程昱問道:「劉景升,何必舍近謀遠。不求明公,反求劉焉。」程昱此言,非指地域遠近,乃至歸屬親疏。畢竟,劉景升亦心向董侯。今,曹孟德為司空,總朝政。何不求曹司空,反去求劉君郎。

「劉君郎,乃鎮西將軍也。」荀彧所言,正是劉景升搪塞之詞。

究其原因,只因劉景升「自守之賊」也。故忌曹司空勢大。唯恐受其施恩,受制於人。於是,寧願與劉焉交割利益,亦不願求救於關東群雄。

略作思量,程昱這便醒悟:「如明公所言,『劉表自以為宗室,包藏奸心,乍前乍卻,據有當州,以觀世事』。雖無有四方之志,亦不欲他人染指。」

「仲德所言是也。」曹操亦以為然。

荀彧、程昱二人,已將關東時局,和盤托出。曹孟德只需依計行事,先除呂布,次逐袁術,再攻劉表。待剪滅群雄,關東皆歸於朝廷。再與合肥侯,一決雌雄。

至於漢中史侯。彼時,天下既定,漢室三興。攜大漢十六州之威,區區一州之地,如何抗衡。只需傳檄天下,史侯必黯然退位。歸於一統。

玄德又當,何去何從?

雖屢戰屢敗,接連中計。然曹孟德,終歸大權獨攬,穩操勝券。

稍後,曹孟德遣使徐州,尊稱呂布為「溫侯」。字裡行間,頗多溢美之詞。

欲求二家,罷兵休戰,握手言和。書錄禮單,亦極為豐厚。

見曹孟德,誠意十足。呂奉先,難免志得意滿。於是大宴賓客,將曹孟德手書,公之於眾。

麾下文武,皆難掩喜氣。唯陳宮一人,自斟自酌,悶悶不樂。

酒過三巡,呂布言道:「軍師,何以不樂?」

陳宮如實相告:「曹孟德,乃用陳平之計也。」

略作思量,呂布言道:「可是,行縱金之離間耳。」

「然也。」陳宮眼中,精光一閃:「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為高祖擒也。」彼時,亞父范增,乃楚霸王謀主。陳平縱金以離間。乃至項羽生疑,疏遠亞父。終被漢王所敗。故有後人慨嘆:「項羽若聽范增之策,則平步取天下也。」

陳宮乃以西楚霸舊事,勸誡呂布。驕兵必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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